不多时,白慕歌就看见一双靴子,落在了自己跟前。
她抬眼一看,见着对方的身上穿着华服,约莫六七十岁的年纪,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对方应该就是闻国舅。
她见礼道:“闻国舅!”
闻国舅倒是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道:“你认识本国舅?”
上次陛下寿宴,他正好身体不适,没有去参与,所以应该是没见过白慕歌。
白慕歌道:“不认识,但是能猜到。”
闻国舅一听这话,嗤笑了一声,道:“那白慕歌,你就是知道,你对上的人是谁了?”
白慕歌绷着一张脸,直言道:“白慕歌不知,白慕歌只知道,自己对上的是做恶事的人。”
闻国舅一时间失语。
脸上的笑容也僵住。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跪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陛下不会得知,你在此地的消息。”
白慕歌道:“但是除此之外,白慕歌别无他法!国舅您想必已经知道,成妄将军这个时候,守在了陈阁老的家门口。
下官请成妄将军帮这样的忙,那下官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就在府中躺着,等着恶人逍遥离开。”
闻国舅蹙眉,真是有些不理解:“你到底为何如此?还说动了薛王爷和肃宁候帮你,是
为了成全你的虚名吗?本国舅问成将军,他不肯说,他说让本国舅来问你!”
白慕歌一字一句,铿锵有声地道:“在其位谋其职,为了对得起戴在头上的乌纱帽,为了下官身上的责任,下官不能不管!
而哪怕,下官不是这个京兆府尹,见着这么不公平的事情,下官也不能坐视不理。这事关世间公义,王家惨遭灭门,国舅您心中,难道就真的半点都不动容?
纵然可能不少人,都怀疑下官是个傻子,是个疯子。但是下官很欣慰,这一路并非下官一人独行,薛王爷、肃宁候、成将军,这条路纵然艰难,但下官并不孤独。
哪怕下官会丢了这条命,下官也会高兴,这一路遇见过,他们这些愿意冒着风险,同下官一起匡扶正义的人!”
闻国舅听完之后,久久不语。
闻国舅府上的人,上来道:“国舅,可要我们送白大人回府?”
这就是要强行把人拖走的意思了。
闻国舅道:“不必,就让本国舅看看,白大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白大人,你让成妄守着一天。那你就准备在这里,跪上一天吗?”
白慕歌:“有何不可?”
这大冬天,其实很冷,更别提是一直跪在地上。
闻国舅:“好,既然
你执意如此,本国舅也不劝你,白大人自便!”
话音落下,闻国舅就转身离开。
但是他并未走远。
而是在城门口,不远处的一个茶楼的二楼喝茶,他所在的方位能看到楼下的白慕歌,见着那人虽然跪着,但是身段笔直,似乎脊背上撑起了天下重担,撑起了公平大义,闻国舅一时间,更是心情复杂。
一直跪到了中午。
白慕歌似乎已经有些跪不住了。
但她还是坚持跪着。
然而,天公不作美,这个时候竟然忽然开始下雪,雪越下越大,一个多时辰,就已经覆盖了地面,染得一片茫茫的白。
文闻国舅看着跪在雪地里面,丝毫没准备起身的那个人。
都忍不住站起了身,心中有这么一瞬,就真的迟疑了,迟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太远了!但他到底还是坐了回去。
又是一个时辰之后。
薛言清和宗政择,总算是知晓了消息,从家中跑出来了,两个人看着白慕歌已经惨白的脸色,都试图把白慕歌给拉起来。
薛言清道:“阿白,我们回去吧,太后在宫里,她有意为难,陛下是不会知晓外头消息的。”
宗政择也道:“是啊,现在陛下为太后侍疾,所有的外臣都不见,就是我爹也进
不去,你现在在这里跪着,也没意义啊!”
白慕歌只说了一句:“可是我不能让陈耀忠跑了。”
两个人都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倔。
薛言清劝不动,一下子也怒了:“我就不相信了,这世上没有王法了,我也跟你一起跪着!我也不信,宫门口这些人,敢让我一个王爷的儿子,跪死在这里,也不把消息传给陛下!”
说完,他就跪在了白慕歌旁边。
宗政择考虑一下都不曾,也跟着一起跪下了。
这下,宫门口的侍卫们,也都愣住了,犹豫着,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该禀报到宫中,然而一抬眼,看见了不远处,二楼的闻国舅,他们也不敢动,只好不出声。
不多时。
京城的不少百姓们,也知晓了消息,除了南街的人,其他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只隐约听说,是事关一桩灭门惨案,白大人要求见陛下,见着白大人从早上跪到下午,都没起来,还有人去陪着他跪。
不少百姓们对视了一眼,想起来白大人上任之后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他们想的。
于是纷纷自发地过去,跟白慕歌跪在一起。
白慕歌愕然地看了一眼,围过来的这么多人,忍不住眼睛一热,她确实并
不孤独,因为她坚持的是对的,所以有这么多人愿意站在她身边。
她忍不住劝了一句:“地上冷,会伤着膝盖,你们还是回去吧!”
一名百姓们:“大人您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是啊!大人你都跪了大半天了,我们才刚跪下呢,您不用管我们,我们就不信,跪了这么多人,陛下还能不管不问!”
闻国舅看着这样一幕,也知道事情闹大了,管家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国舅,这……”
闻国舅叹气,看着跪在正中间的白慕歌,也忍不住热了眼眶:“要是我的女儿,看上的是白慕歌就好了,是我没这个福气!”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黄昏。
白慕歌没有起来,其他人也没起来,雪却是越来越大,她跪的时间太长了,身上都被雪水打湿,开始觉得有些冷,又觉得有些热,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也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
就在她支持不住,将要倒下的时候,忽见一人飞马而来,玄色的锦袍,掠过她跟前,她抬头看过去,见着了多日不见的人。
她眼睛一热,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委屈感,忽然涌了上来,眼泪自己掉了出来:“殿下,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