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几个苦力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可那些士兵们没有半分同情，而是毫不犹豫地举起鞭子，朝那些人打去。
苦力们被打的皮开肉绽，后背鲜血淋漓。
看见他们实在站不起来，士兵们才松了手，叫几个人给他们抬到阴凉处。
楚乐就站在不远处休息。
为了掩人耳目，她和江修都带了人皮面具，故而这一路上，没人认出她是离亲王妃。
瞧着那些苦力们苦不堪言，她起身，替那些苦力们诊治。
士兵们拎着鞭子扫到楚乐脚底，“哎哎哎，你是干嘛的？”
楚乐道：“我是大夫，出来义诊的。”
这下，士兵们可乐了，“那正好，你给这些人看看，到底得了什么病。”
楚乐没再理会他们。
一旁的小炉子上熬着药，楚乐抽出身来，便给那些苦力们包扎。
折腾了一上午后，可算是将那几位苦力治好了，她留了一些药，叮嘱几句，便继续赶路了。
“又救人了？”
江修蹲坐在马车上，浓眉大眼中神采奕奕。
霎时间。
楚乐感受到一种无力感，她掀开眼帘，凝着眼前的江修，再次问出那句话。
“我真的救下他们了么？”
江修再次一愣。
楚乐眉
心紧蹙，她突然意识到，不管是那个会织布的大嫂，还是这些苦力，她救的，都是这些人的肉体。
真正生病的人，其实不是他们。
是这个国家。
而让这个国家生病的人
楚乐猛地回身，朝着来时的路，朝着京城的方向望去。
让这个国家生病的人。
是坐在龙椅上，穿着明黄色长袍，享受着众人跪拜的那个男人。
“你看什么呢？”江修绕到楚乐面前，瞥见楚乐眼底如梦初醒的晦暗，他道：“你是不是突然顿悟了什么？”
楚乐收回眸光，认真地点点头。
江修挺直脊背，好奇问：“那你顿悟了什么？”
“我突然明白。”楚乐心中无力，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的医术可以救人，却也不能救人。”
江修五官扭曲。
楚乐说什么呢？
他怎么听不懂？
楚乐不在意江修听没听懂，她自己明白就行。
医术虽然能暂且救下他们这一次，可生活在这种环境，日后，他们还会受无数次伤。
难道，这些人受一次伤，她就要跑过来，用自己的医术，为他们治疗么？
这显然是不行的。
光靠医术救这些百姓。
是不够的。
远远不够。
马车晃
晃悠悠地走了，一个月，马车总算是靠近了雪落森林，这一个月，江修已经彻底恢复，楚乐受的伤比较重，但也恢复了不少。
这一个月内，杨笠也派出了不少人追杀楚乐与江修，好在二人配合的巧妙，再加上江修对此地熟悉，两个人几次死里逃生。
站在窗前，楚乐抬头，仰望明月。
这一个月，她打探到了楚相的不少消息，虽然楚相让汕水村人变成半尸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不可否认，楚相这一生中，唯有临死前的那些污点了。
在此之前，楚相可是一个青天大老爷，光是他查出来的贪污案，就有不下几十件，拉下马的无用官员，少说也要有十个，除此之外，他还连年为百姓谏言
桩桩好事，多到数不清。
楚乐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
偏偏当时证据确凿，若非楚乐亲耳听见真相，亲眼看见真相，恐怕，她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向这个结果低头。
如今想来，天幽国皇帝是个两面三刀的禽兽，连他自己都在压榨百姓，莫说暗中帮着他的官员们了。
楚相一桩桩，一件件，虽然帮了百姓，却动了皇上和那些官员们的大饼，在楚相这个
青天大老爷的对比之下，皇上，就显得有些无用。
这对于一个君主来说，被自己的官员比下去，是最不能忍受的。
所以，他故意将脏水泼到楚相身上，蒙蔽百姓的眼睛，让百姓们误以为楚相是个坏人，磨灭他先前的光辉事迹，拼命地让百姓们咒骂楚相。
楚乐几乎能想象到，皇帝听着外面咒骂楚相声音时，露出的笑容。
恶心。
渗人。
可怕到令人发指。
皎洁的月落倾泻在窗柩上，楚乐缓缓地抬起手，心中，渐渐下了一个决定。
她。
要推翻朝堂之上的那个皇帝！
要让百姓们知道，那个皇帝真正的面目！
要撕开整个朝廷的遮羞布！
猛地，楚乐五指缩紧。
既然要推翻那个人，她要对抗的，就不只是杨笠，而是整个朝廷！
可如今，她只有孤身一人。
面对那样庞大的势力，她必须壮大起来，最好，建立自己的军队。
让自己，有与整个朝廷抗争的实力！
一个月前，离亲王府。
元夜寒刚从昭阳宫回府，就看见了站在闲庭阁外的齐嬷嬷。
“嬷嬷。”元夜寒起身，意欲行礼，却被齐嬷嬷拦住。
齐嬷嬷眸光闪烁，“王爷先回屋吧
。”
元夜寒点点头。
进了屋内，元夜寒本想问有什么事，怎料素来清心寡欲、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齐嬷嬷，竟主动聊起了别人。
“据说，杨笠来看过了？”
元夜寒一怔，显然是没想到齐嬷嬷会提起这件事。
不过，杨伯伯是母妃的徒儿，时常来母妃的宫里，与当时还是宫女的齐嬷嬷等人比较熟悉。
有好几次，他都瞧见齐嬷嬷塞给杨伯伯东西，这样好的关系，齐嬷嬷惦记他，也是应该的。
“不错，杨伯伯来看望我了。”元夜寒眸光划过一抹深邃，道：“杨伯伯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心中挂念着母妃，也挂念着我，对了，那日，他还问起了齐嬷嬷您——”
砰。
齐嬷嬷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元夜寒拧紧眉心。
只见齐嬷嬷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局促道：“王爷恕罪，老奴上了年纪，手抖了。”
元夜寒从不会怪罪齐嬷嬷，欲叫人来收拾。
“王爷。”
齐嬷嬷呼吸微乱，叮嘱道：“你杨伯伯如今是千面阁阁主，每天都很忙，没事，就不要去叨扰他，也不用跟他提起老奴。”
看着元夜寒，齐嬷嬷强行扯出一抹笑。
“毕竟，今非昔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