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忘忧知道李彻有多爱自己,他对她的痴迷眷恋,很多时候,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以前在东宫的时候,他对她言听计从,温柔有加,即便偶尔会因为她曾爱慕过李知而吵架翻脸,事后李彻清醒过来,总会温声细语的哄着她跟她道歉。
他在她跟前,永远没有底线,没有原则。
为了博她一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当年他被烟花爆竹伤的面目全非,周身被烧的不成人样,醒来后发疯求死,见到她陪伴左右后,便渐渐断了那个念头。
他曾说过:“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舍得轻生寻死。”
从天之骄子,到人不人鬼不鬼,他不再是大越朝最尊贵的太子,而是一个被天下人都知道已死的人。
如此大的落差,只因为身边有她,他竟不再计较命运给予他的不公与残忍。
周忘忧从来不知道,她对他有这么重要,当她知道以后,又哪里还忍心丢下他呢?
她告诉他,想同他做一对寻常夫妻,不被身份束缚,眼中只有彼此。
那些在宫中的事情,他们约定一起忘掉,就当是用二十多年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开始新的人生。
起初他们做的
很好。
谁也不提李知,不提越武帝,不提皇后周声晚,不提那场大火,不提周家的落魄,不提他曾经辉煌的过去。
他们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小村子里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虽然有时候他的性子很怪,好在她本就温和包容,日子甜蜜又平淡。
周忘忧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的消息传来,不是他们猜测的五皇弟李淳,而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知是李彻永远跨不去的一个坎儿,他当太子的时候,就事事拿自己和李知做对比,和她生气吵架时,也会拿着李知来明朝暗讽。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是他!他不是死了吗!他早应该死了啊!”
李彻着了魔怔一样,要赶着回京。
她以为他还介怀自己对李知曾有过的情愫,说尽了平生没有说过的肉麻的表白的话,却仍动摇不了他回京城的心。
周忘忧从冗长的回忆中,渐渐理出点头绪,她正欲如实告知,房门忽然从外面打开。
那是一张极其狰狞的脸。
他的眼睛如先前的好看,只是眼睛往下,全被烫伤了,皮肤和血管皱皱巴巴的挤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可怖怪异。
苏
漾骤然间见到,的确被吓了一跳。
她咬咬唇,身边的周忘忧下意识站起来,想要搀扶他,温柔中带着担忧的道:“你睡醒了?”
“我自己来。”李彻口吻冷冷的。
以前当太子的时候,习惯扮演和蔼可亲的仁善角色,这会儿倒更像是他原本的性子。
他走路没什么问题,在李潜对面坐下。
突然!
大手狠狠拍在桌上!
苏漾心中的那根弦猛地绷紧,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彻,李彻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看着李潜。
她跟着望过去。
男人仿若完全没注意到他一样,闲闲的又添了盏茶,唇角上扬,带着三分讥讽。
“有话便说,别拍桌子。”他视线终于抬上来,邪戾的眸子沉甸甸的:“王妃怀着身孕,本王不想出任何差错。”
“你现在在我面前摆谱?”李彻冷笑着开口,他半张脸在抽搐,看得出情绪很激动:“本宫还没死呢!你理应称一句皇兄。”
“皇兄?”李潜琢磨着两个字,有一搭没一搭的笑起来。
他差点忘记了,当初只是在越武帝跟前,揭穿了李彻的身份,而眼前这位自称皇兄的人,对实情根本一无所知。
“本王的一声皇
兄,你可担当不起!”李潜道:“本王不必摆谱,也是皇家血脉,也是现如今大越最尊贵的王爷。而你,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本宫是李彻!”
“李彻早已死了!”李潜提醒他:“死了近一年,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你知道本宫没有,本宫就坐在你面前。”
“本王当然知道你没死,因为你能够从那场爆炸中活下来,还全是因为本王。”李潜慢条斯理的道:“有人托本王留下你的命,不然,你以为能从那场祸事中逃出来?”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
他缓慢的抬眸,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时,对面坐着的李彻,毫无征兆的狂笑两声。
说时迟那时快,谁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等到反应过来之际,耳边传来嗡嗡声响!
循声看去,在李彻身后的柱子上,插着一把匕首。
李彻一手揉着胳膊,两眼怒气冲冲的瞪着李潜,李潜不以为意,淡定的整理下衣衫,重新坐下。
“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他嗤了声。
李彻气笑了:“你还真是厚颜无耻!这件事明明就是你做的!是你趁着本宫去巡视烟花爆竹作坊的时候,暗中做了
手脚,故而作坊才会发生大爆炸,本宫不幸被牵连其中,成为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说是你救了我?你就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本宫何至于到达如今的地步!”
“那你可是冤枉我了。”李潜蹙眉:“要置你于死地的,不是本王,而是父皇,差事是父皇要给你的,下令放火让爆竹爆炸的也是父皇,你可能要问,父皇为什么这么做,当然不会是本王挑唆的,本王只不过将你的身世如实告知而已,真正逼得父皇不得不动手的,还是因为你的身世。”
“身世?”他抓住了重点,面露疑惑:“什么身世?本王是母后的儿子,是父皇的太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若真是太子,不,退一步来讲,你若真是天家血脉,父皇又怎么会对你这样?你的太子做的好好的,令人心服口服,父皇何必让朝局动荡呢?李彻,你并不是周声晚的孩子,也不是先皇的儿子,你只是一对普通夫妻生下的,当年周声晚在寺院中生产,不幸她的孩子胎死腹中,而恰好你的母亲同一时间临盆,生下了你,为了稳固她在后宫中的地位,你成了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