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下的皇宫,殿宇恍若潜伏的野兽,偶尔有巡夜的宫人在缓慢走动,孙来胜一路行来,特意避开守卫,走的极为隐秘。
“孙公公,您快请进,娘娘在等你呢。”
他从侧门进来之后,被宫女领着进入偏殿。
那个印象里始终优雅高贵端庄的女人,慵懒的靠左在软榻上,肌肤吹弹可破,模样也似少女时候,不减半分娇艳。
不管看过多少次,孙来胜都很难将这样一个女人,与那个宫殿里垂垂老矣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他心知自己想多了,收回心绪,打躬作揖之后,对徐语安道:“娘娘,来消息了,七王爷找到了王妃,已经马不停蹄的赶着去接人了。”
“这就走了?”徐语安皱眉,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满:“怎么临行前,也不知晓本宫一声。”
孙来胜是个人精,能看出来李潜对苏漾是动了真心的,他其实乐见其成,帮着说话道:“王爷忧心王妃安危,想来是太挂念了。”
“本宫知道,苏漾是个不错的人选,她嫁给李潜之后的所作所为,本宫有所耳闻,两个人郎才女貌,本宫瞧着也心里高兴,当时这门亲事还是我一手促成的。”徐语安捏着眉心,缓缓的道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他要回来继承大位的话,本宫也绝不会看着苏家如此坐大。”
“苏小将军人是极好的,野心勃勃的只是苏震东。”孙来胜附和:“皇上也因着苏震东日益扩大的势力而劳心伤神,故而才会几次三番的对苏家下手,不过,苏家次次运气不错都躲过了,苏震东也早就有所警惕,一直都和皇上互相防着呢。最初那门婚事,皇上本意欲激上苏震东一激,没想他硬是吃下了这门憋屈。”
“过去的事情便不提了。苏漾对李潜不错,本宫自然不会对她下手,不过苏家的势力的确得拔除一部分。皇上对苏震东下手,那尸首运回来了吧?本宫让你路上去截下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苏震东本人?”
“看着身材像是,但奴才叫人解剖之后,才发现并不是。苏震东腰上曾受过伤,说是当时的箭头落在了身体里,躺在棺材里的那具尸体并没有,连那些传闻的胎记与黑痣都不存在,对方大概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查验运送的尸体。”孙来胜回答。
徐语安睁开眼睛,她愣了愣,随即缓缓勾起笑容。
“本宫就知道,苏震东是个老狐狸,行军又向来谨慎小心,怎么会
落入别人的圈套呢?他这招诈死,用的倒是高明。”她吹了口气,颇为遗憾的道:“可惜了,没能瞒过本宫,他若没有这般挖空心思,本宫还能放他一条活路,可他表现出来的心机谋略,本宫又怎么能安心?”
孙来胜一直都唯她是从,忙问:“娘娘有什么吩咐?”
“李潜此去来回要一个月,在这个月里,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对付苏家的事情,务必要做的隐秘,不能让他知道,你带人去找到真正的苏震东,把人给我杀了,再把军中掌管真正权力的的苏家大儿子苏敬,想办法弄痴弄傻,苏敬身边的副将不是我们的人吗?让他动手,事情成了,他日本宫的知儿若能顺利登上皇位,会重赏他。”
前太子李知并没有死,这是孙来胜与徐语安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徐语安花了六年布的一手好局。
在她对越武帝失望之后,在她得知越武帝对前太子妃做的事情之后,在越武帝对他们母子三人毫不留情大肆打压的时候,在他一心想要处死李知逼走李潜将她送进冷宫的时候,她忽然就想通了——
那个狠心的男人置她于死地,她又何必顾及二人间并无多
少情谊的过往?
他想毁了她的儿子,那她就毁了他最爱的女人,毁掉他引以为傲的真爱,毁掉他一心提拔的儿子,以及毁掉他。
所有他拥有的珍视的,她都要让他失去。
六年前他自己做了错事,明知李知是清白的,还要一心逼死她,她作为弱女子,一并被禁足幽禁,除了愤怒,再也无能为力。
可难道要等死吗?
她不甘心,求人给徐家稍了信儿,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天牢里的李知给带出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的计划顺利实施,那个疯狂的念头,自那时候起,便生生不息,从未停歇。
李潜被放逐于她而言,是在意料之中,其实恰好遂了她的心意。
那会的李潜能力虽然突出,可他并不懂豺狼虎豹有多凶残,留在京城只怕命不久矣。
被放逐到南州那种地方,天高皇帝远,活下来之后,还能替她做很多事情。
李知假死后,隐姓埋名不方便做的事情多了,而这一切交给李潜,是最好不过的。
果然他没让她失望。
不管是结交权贵,还是拓宽人脉,他都做的很好。
徐语安太清楚李潜的性子了,她引导他追查六年前的真相,又助他在前朝笼
络朝臣,她让他憎恶越武帝,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给推翻越武帝做准备,同时给李知的归来做铺垫。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达到了她的期待。
李潜无疑是最好用的一把刀。
徐语安清楚,这把刀锋利,割伤敌人的时候,若是不注意,也会杀死自己,所以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瞒着他。
以前不知道他的软肋,现在有了苏漾,他就会更好拿捏,故而徐语安告诉自己,她只要让苏家元气大伤,并不会对苏漾如何。
“李潜啊……”她想到这个儿子,长叹了口气:“是个痴情种子,不像我,也不像他,也不知道是学了谁。”
孙来胜笑笑:“王妃待他不错,王爷又是个重情义的人,自然知道珍惜。”
“他的确重情义。”
孙来胜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徐语安蹙眉,坐起了身子,问:“你有什么话便直说。”
“是。”他讪讪的道:“奴才是在想…在想……七王爷早晚要回来的,咱们应当如何同他讲太子并未去世的事情?他若是知道您在骗他利用他,会不会做些什么?”
“不会。”徐语安道:“他重情义,本宫也是逼不得已,想必他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