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武帝高悬的心铿的落了地,撕破脸皮之后,他果然懒得伪装,眼神阴涔涔的,就连笑都淬了毒。
他不明白这个儿子,怎么长成了这样,就像地狱来索命的魔鬼,满身邪恶不羁,面目可憎,似随时都会露出撕碎人的獠牙。
身为天子,自是见惯了任何场面,可从没有任何人,能像他这般,单单是眼神,就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厌恶。
他捏了捏拳头:“说,难道朕还有别的事情,让你记恨吗?”
“与我无关。”他索性不再跪着,起身时仔细拍了拍衣角,模样专注,仿若并不知道此刻的剑拔弩张。
“那是什么!朕没有耐心听你废话!”
李潜笑笑,他的威胁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他闲庭散步般的走到椅子旁,坐下来,倒了杯茶,在他凶狠的注视中,浅笑着抿了口。
“和我无关,但和父皇您有关啊,皇兄先前的那个太子妃,您还记得吗?”他将茶杯放下,称赞道:“好茶。”
越武帝心中早就惊涛骇浪。
李知的太子妃……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里是所有深渊的开始,是他一步错步步错最开始迈出的那一步啊!
如果不是醉酒后睡错了人,如果那个人恰好不是她,这六年来的所有都不会发生,如今他更不会被
噩梦纠缠片刻不得安宁!
他知道这件事不奇怪,但李潜怎么知道!
“你…你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无中生有!搬弄是非!你闭嘴!逆子!”
“父皇和儿臣的皇嫂,才是让儿臣真正厌恶憎恨你的开始啊,啧,这让儿臣不得不怀疑,或许皇兄的死,并不只是因为前周皇后的计谋多高明,怕是父皇您怕此事泄露,怕父子因此反目,才故意借着这个由头,快刀斩乱麻的处死皇兄吧?”
轰——
血液倒流,脑中空白。
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从天而降的神祗,他分明是想要来索命的!
不!
不止是李潜,还有李知!
他就漂浮在半空中,以那副死前的德行,咧着嘴朝他笑。
“你去死!朕要杀了你!来人啊,将他拖出去!朕要对他处以极刑!让他生不如死!”
越武帝将手边能砸的通通砸过去,朝着李潜,朝着虚空,他大喊大叫着,束起来的发松散开来,整张脸都被遮住,但他浑然不觉。
李潜静静的坐着,在他喊完一通之后,悠哉悠哉的起身。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问。”
“朕不听!”他太痛苦了,脑海中凌乱不堪,他闭着眼睛捂住耳朵:“朕不听。”
“儿臣的王妃苏漾,是您叫人掳走的吧?”
尽管万般抗拒,他的声音还是闷闷的传来。
越武帝念着这个名字,和记忆中的那张娇俏又倔强的脸对上号,他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输。
至少他现在拿捏着李潜最在乎的人,而他不过是掌握了之前的那些往事而已。
他是皇帝,只要他不承认,只要他没明确的证据,那些猜测就只能是猜测。
李潜并没有完全把握不是吗?
“你休想从这里得知她的任何下落。”越武帝冷笑着道,挂着阴险的笑。
李潜耸耸肩,转身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又回过头,来了一句:“在海上是吗?”
他留意越武帝的表情,看到那瞬间的茫然惊愕后,得意的露出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儿臣谢过父皇!”
越武帝后知后觉知道自己透露了什么,他就知道,这匹狼奸诈狡猾,总有他自己出其不意的行事方法。
他当然知道苏漾在海上,他并不想告诉他的啊!
“滚!”
他骂完时人已没了踪影,而他转念想到,海上那么大,李潜又哪会那么运气好的找到呢?
那个小岛与世隔绝,世间只有两个人知晓,而这两个人中,一个早就被霍弛控制了,另一个如今在军中怕是也焦头烂额呢。
他派的人对苏震东进行了暗杀,报回来的消息,说是生死未
卜中。
哈哈!
越武帝高兴的哼起曲儿来,虽然他成了这副模样,但万事万物仍在掌控之中。
李潜没直接离开皇宫,而是去见了李淳,他悲痛无比的表达了对越武帝身患怪病的难以置信,又将方才二人见面的情景说了番。
“父皇……这病能医治好吗?”他迟疑的道:“高僧们可有办法?”
如果有办法早就医治了,又何必拖到现在?
李淳苦恼的摇头,两个大男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再想想办法吧!”李潜临走前道:“父皇得真龙庇护,定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不过,眼下宫外一些流言蜚语,属实有些过分了。不知皇兄身居深宫,可有所耳闻?”
李淳近期处理那些奏折,都要一个头两个大,哪里有空去理会外面说了什么。
他摇摇头:“你且说来给本宫听听。”
“臣弟不敢。”李潜摇摇头:“皇兄想知道,自然有人会告诉你,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等李淳得知了流言蜚语的全部内容后,再温润的脾气,都要炸了。
外面居然传他不尽心尽力的给越武帝医治,还说他迫不及待想坐上皇帝的位置,才故意任由越武帝疯癫下去。
他真是百口莫辩,有苦说不出。
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能请的人都请来了
,可越武帝得的是怪病,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医治好的吗?
那些传谣言信谣言的人什么都不做,就凭一张嘴,不仅抹杀他的努力,还污蔑他!
气死他了!
他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抓起来!
李淳越想越烦,连奏折都不想看,他猛然起身,焦灼的在殿内走来走去。
他相信流言止于智者,可那些大臣官员呢?
百官之中有不少是支持李潜的,万一他们以此做文章想将他拉下马,那他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凄惨。
难道真的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治怪病?
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想,凑巧见孙来胜过来送茶点,他叫住他:“孙公公,父皇的病,你怎么看?”
“……奴才不是太医,奴才不知太子殿下是何意?”孙来胜低眉顺眼的道。
“大夫请了,高僧请了,父皇不见半点起色,实在是愁煞本宫矣。”李淳叹气:“你可还有什么法子?”
孙来胜久久不言,倒是让李淳看过来,他拧着眉:“你还真有法子?说来听听啊!”
“奴才不敢。”
“说!”李淳皱眉,面色严肃些许:“本宫让你说,不然以罪处置!”
孙来胜忙跪下求饶:“奴才…倒是听说民间流传着方术之士,专门从事星占、巫医、占卜、炼丹等术法,或许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