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声晚的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晚娘在私底下听人说过,说娘娘的肚子没动静,她不敢声张,没想到孩子果然早就死在了里面。
她断断续续的哆嗦着,把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而后就一个劲儿的缩着脖子打颤。
她不敢抬头看越武帝,即便没有看,殿内的气场也冷的叫人发寒。
她会死吗?
明明那个人跟她说,只要她如实交代,就能保住一条小命的!
晚娘悄然抬头,高座上的男人依旧威风,只是那双眼睛里,满是伤痛,似乎只是在短短的瞬间,他就比刚进门时,颓然衰老许多。
她顾虑着自己的小命,继续求饶道:“皇上!那孩子真不关民妇的事情!太医肯定是知道的,连娘娘都知道,不然的话,也不会当晚就抱来另一个小婴儿!民妇被推下山之后,受了重伤,等醒来的时候,孩子早就凉透了!”
晚娘当时吓惨了。
黑漆漆的夜,到处都是野兽的鸣叫,她躺在地上浑身酸痛,像是坠入了无限的深远地狱。
她熬了一个夜晚一个白天,快要渴死之际,天降大雨,她张大嘴猛灌了几口,差点把自己呛死,等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她才爬
起。
她把婴儿安顿了,但留下了先前就为婴儿准备好的襁褓布料,没想到布料里面放了个金锁,金锁上的字是子羽。
“子羽?”越武帝眼睛动了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他换了姿势,将手按在桌上:“是子羽?东西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
晚娘来之前就放到了身上,这种东西是皇家的,也是证实她话真实性的证据,她将东西递给孙来胜,孙来胜呈过去。
越武帝只需远远的看上一眼,就知道是真的。
当时这块金锁,还是周声晚央求来的,她那时候就会撒娇,哄得他心花怒放,就亲自在金锁上刻字。
他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再难掩饰愤怒与悲痛,大手一挥,让孙来胜把晚娘带下去。
“皇上!”她呼叫道:“民妇说的都是真的!求皇上网开一面!民妇这些年小心翼翼的活着,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些事!皇上!”
“先带下去。”越武帝捏着金锁,不再看她。
他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
真要说对这个未曾谋面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有多深厚的感情,其实并不见得,他难过的只是,堂堂一国之君,被个女人骗的团团转。
皇宫里经常有妃
嫔的孩子夭折,这并不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很显然周声晚知道,但为了得宠,她选择了铤而走险偷梁换柱。
她心里没有他!
爱慕他仰视他依赖他无非只是为了自己!
二十多年的欺瞒,真相大白,他成了笑话!
他不会放过周声晚和李彻,也决不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该如何处理他们呢?
越武帝捏着金锁,眼睛渐渐深沉。
夜更深时分,御书房的门又被敲响了,派出去的人再度回来,汇报李彻近来的动态。
来人主要讲了当日李彻被一个疯婆子误认为儿子的事情。
他说完后就垂下视线,盯着地面看。
越武帝果然起了疑心,他皱着眉道:“那一家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来人说:“女人确实疯疯癫癫的,他们一家从外面搬来的,有点小钱,说是来京城中给女子治病的。”
越武帝唯一的信任给了周声晚,在被她辜负之后,对谁都不太相信,变得疑神疑鬼。
他思忖片刻后,说道:“明天晚上把他们带过来,朕要亲自接见。”
又是一宿没睡。
越武帝天亮之前,已经有了主意。
他得先把李彻处理了,就算再欣赏他的能力,再宠爱周声
晚,原则上他不允许自己被这样侮辱。
这事关男人的脸面!事关帝王的尊严!事关皇家的威风!
于是这天早朝时,所有人都发现,越武帝脸色阴沉的厉害。
他提到了春节城中宴会的操办事宜,明明是喜气洋洋的好事,他活生生吓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彻!”他突然提到名字,被叫的人缓步上前,李彻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以前越武帝都是直接叫他太子的。
“儿臣在!”
“宫中当晚需要燃放的烟花炮竹数量还不够,你再亲自去城外重新置办。具体数额,等下来书房谈!”
“是!”
李彻应下,往常这种事也是他来做的,不过都是转交给手下的人,既然越武帝让他亲自去,他跑一趟便是,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
他朝着越武帝多看了几眼,总觉得父皇对他似乎没以前那么喜欢了。
难道是谁在父皇耳边说他坏话了?
不应该吧……
朝中大部分老臣都是他的人,就算有支持其他皇子的官员,喜欢揪着他的小辫子,可他近期所有事都办的出色,并无把柄啊!
李彻打算等下去了御书房之后,跟孙公公打探一下。
孙公公对他青眼有加,
先前不少提点帮助他,他虽然没有明确表明立场,可在李彻的心理,孙公公已经是他的人了。
胡思乱想的上完了早朝,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越武帝身后。
二人进了书房,越武帝难得公事公办的说了事宜,随后就叫他离开。
李彻觉得他对自己有些冷淡,还想从这处试探口风,便关心了几句:“父皇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恩。”越武帝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儿臣得了一些熏香,给母后用,据说每晚都睡的很沉。”
“是吗?”越武帝淡淡的道。
“正是。儿臣回头就让人给您送来些。父皇,如果身体不适,便多加休息,儿臣愿意为您分忧解难!”
这话以前李彻也说过,每次都哄得越武帝面色柔和,谁曾想他例行说了这番话,就见越武帝狠狠的瞪过来。
他轻嗤了声:“怎么?现在就想着朕的皇位了?”
李彻心中一咯噔,旋即立刻平心静气的道:“儿臣不敢,儿臣自知能力与父皇天差地别,盼着父皇长命百岁呢!”
谁知道他话里的真假!
越武帝猜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就是控制不住的迁怒他!
不管如何,李彻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