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官一听有冤案,神情极为不自然,又看顾子柒是一个小姑娘,心头稍稍放心。这么一个小姑娘,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碍于赵冕在,他还是塑造了一个亲民的形象:“这位姑娘,口中所说冤案,是为那般?虽然本官日理万机,但对待每件公事,都是尽心尽力,至今永义镇的百姓对本官心服口服,又何来冤案之说?”
然而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无多少底气,只是当着赵冕的面表现一下罢了。
顾子柒将这一切看的明明白白,先不论这县官说的话是否好听,总之有一点顾子柒可以肯定了,只要有赵冕在,这县官便会给足面子。
于是她直言道:“县官大人,我师兄冤枉!”
“额,你师兄,你师兄是谁?”
“正是被诬陷杀害刘家小姐的李春霆!”
一听这事,县官面上顿时一片复杂。原本赵冕带着人上来,倘若顾子柒一定要保哪个普通的犯人,县官也会给几分面子,但如今一提刘小姐被杀案,县官只觉得难办。
刘府是永义镇上的大户人家,也是极难搞的地头蛇,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自县官到永义镇上任,就和
刘府缔结了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如今死的是刘府小姐,县官无论如何也要给刘老爷一个交代。
好在凶手已经被捉拿归案,等三日后处斩,这件事就算是结了,谁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顾子柒,替李春霆喊冤。
他斟酌了一下赵冕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异样,眼神打量着县衙的布景,心思似乎不在这件事上。县官心想赵冕或许只是顺路见到了顾子柒,才将她带过来的,应该不是真的要介入这件事。
于是他微微挺直了腰板,加重了语气说道:“并非是本官不近人情,只是你师兄杀害刘小姐,人证物证俱全,杀人偿命,自古天经地义,本官身受众民所托,自然要秉公办理。”
见赵冕往这边侧目,县官又道:“不过本官念你与你师兄感情深厚,特允许你去见你师兄一面。然后本官再于你一些银子,你从哪来,回哪去吧。”
意思是他作为一个县官,已经仁至义尽了,要顾子柒莫要再做荒唐事,省的惹一身麻烦。
顾子柒却冷哼一声:“人证物证俱全?大人可曾传唤过刘府的所有人盘查询问?可曾让仵作验尸?罪犯可有认
罪?”
县官额上竟凝聚出一滴冷汗,不过是区区小姑娘的三个问题,他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这……”
这时候赵冕的视线终于放到这边来了,他面上无甚变化,但周身气势却有细微变化,县官心虚,生怕赵冕开口。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在县官忐忑的心情中,赵冕发问:“若你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回答,那此案确实另有蹊跷了?”
县官面上大惊,忙解释道:“并非如此,那刘家小姐死后,刘府的人发现新郎出逃,倘若他未杀人,便不会逃,刘府丫鬟也指认凶手就是李春霆。至于验尸,那刘家小姐毕竟是清白姑娘,衙门的仵作都是老男人,这……有辱姑娘家清白。还有就是……李春霆嘴硬,硬是一言不发,在下想他是心存侥幸,以为咬紧牙齿不招供便拿他没有办法。”
他这么一通解释,自以为合理,甚至有几分暗自得意。
但顾子柒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上位者给,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样极具威严的眼神。
赵冕在一旁,却
将这一幕看得彻底。他视线落在顾子柒身上,神情越发添了几分探究。
顾子柒瞧着县官那一身黛绿官府,只觉得刺眼。此人空拿朝廷俸禄,被称作父母官,却不是真正为百姓谋福。这样的人,眼里只有利益罢了,又岂会在乎他人死活。
“朝廷律法,若要给罪犯定罪,必须具备三个条件,认证,物证,以及罪犯完整的供述,大人对前面两个的解释差强人意,但后面那一条,却足以让这个案子再审过!”
此时县官也后悔啊,那时候他没想到这件事还会横生枝节,便没有对李春霆严刑逼供,让他画押,直接将人粗粗审过一遍,仍在牢房里,就等处死了,谁知道赵冕还会带着人回来。
后悔归后悔,县官必须想个办法将此事圆过去。
还没等他想出何时的借口,赵冕淡淡开口,一锤定音:“既有不妥之处,便重甚吧。”
这下县官傻眼了,但他也只能点头:“便听公子提议。”
顾子柒的表情却并未松懈,对于县官这类人,她甚是了解。既做惯了勾结诬陷的事,又岂会让人轻易翻案。要想让这个事情到此结束,让人无法
再追查下去,又不得罪刘老爷,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罪犯畏罪自杀。
所以她想,下一步县官就要对李春霆动手了。
要想保护李春霆,却不容易,他人身在牢房,里面全是县衙的人,倘若他们在给他的吃食里加点什么,再伪装成自杀的假象……
县官擦了擦汗,又听顾子柒开口:“我想见一见我师兄。”
县官瞅了瞅赵冕的神情,他依然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但通过刚才的事情,县官基本上已经能确定了,赵冕就是站着顾子柒那边的。
于是他忙不迭点头:“姑娘可作为家属探望,只时间不可过长。”
赵冕无心踏进那肮脏潮湿的牢房,便在县衙的大厅等顾子柒,县官在旁作陪。
再见到李春霆,顾子柒只觉得他瘦了,不过看他身上衣物还算完整,发丝也不算太乱,应该是没有受到另外的折磨,顾子柒稍稍心安。
然后说道:“师兄,此案重审,你暂无生命之忧。”
李春霆的目光却沉沉落在她身上,带着些许探究。顾子柒有些应付不来这样的目光,慌忙别开眼去。
好一会儿,听李春霆说了两个字:“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