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想起那段讨厌的往事,用力冷哼了一声,他指着墓碑没好气道:“他刻的就是这块墓碑,虽然脾气不好,手艺倒是不错。”
集善微微抿了下唇角,她看着跪在坟墓前、脸色惨白、双眸放空的苏卿卿,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泛起尖锐的疼痛。她蹲下身抱住女儿,“你若是现在回头,可能还来得及和他好好道个别。”
“道别?”苏卿卿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呵”的一声轻笑出来,双眸染血了一般通红的有些吓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道:“他利用我,还杀了爹爹,我为什么要向他好好道个别?”
这是苏卿卿的心结,笼罩在阴影之下,短时间内哪怕薛俞临做的再多,对她再好,她也没办法跨出自己的牢笼。因为比起薛俞临,她更恨自己,她画地为牢,坚硬的外壳是她保护自己的最后手段,别人进不来,她也不愿意出去,蜷缩成一团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薛俞临对她的好她不是没有触动,她只是在怕,怕这又是一场利用她的阴谋!对薛俞临,她已经怕到草木皆兵了。她宁愿彻底离开他的世界,也不愿意给他一丁点伤害亲人朋友的可能。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便彻底失
去了补救的可能。
男子眨了眨眼睛,隐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只是这又是利用,又是杀父之仇,再一想薛俞临冷若冰霜的脸,他觉得自己还是离她们远一点比较好,毕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他起身告辞,拖着死透的狼离开。
苏卿卿没有再闹着要换墓碑,她捡起酒壶,默默洒在坟墓前。集善长叹一声,跪坐在地上,在心里默默和苏德阳说了一堆话,哪怕过去了十年,她仍然无法理解丈夫的做法,但为了苏卿卿,她会试着放下。
太阳渐渐西斜,阳光透不过树叶,密林内变得有些昏暗,这里经常有野兽出没,天黑后会更加危险,她们不宜久留,恋恋不舍的走了。
回到营地,简单吃了一些干粮后,苏卿卿坐在篝火旁出神。
小岚和玉禾从未出过远门,也没有在野外露营过,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生活充满了好奇,拉着众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苏卿卿反而像个沉默的局外人。
又等了两个时辰,杨清和柳楚楚才姗姗来迟,大家决定原地休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女眷们睡在马车上,男子们围着篝火浅眠。因为没有安神香的缘故,苏卿卿辗转难眠,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结果没睡一会儿又尖
叫着醒来,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得骇人。
集善心疼到无法呼吸,她强忍着泪水,轻轻抱住女儿,“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娘亲在这里陪你。”
苏卿卿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没有一点生机。
集善怜爱的抚摸苏卿卿的头发,玉禾手忙脚乱的从包袱中找到安神香,但马车内没有香炉,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怎么办?没有安神香小姐根本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是噩梦缠身!
气氛顿时冷凝,杨清弄灭篝火,大步走了过来,“不如我回京城买个小点的香炉吧?”
“不用,”苏卿卿摇头,因为连着两晚没睡好,她眉宇间充满了疲倦,清亮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靠在集善的肩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我们去下一个城镇再买吧,我不想用京城的东西。”
杨清默了默,漆黑的双眸涌上悲伤和荒芜,“好。”他知道那只是苏卿卿的借口,她只是想要尽快离开京城,离得越远越好!
他翻身上马,带领大家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个男子从拐角处走出来,他牵着自己的马,直直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卿卿撕心裂肺的尖叫他听得一清二楚,那一刻,仿佛有把刀刺在他的胸口,一刀又一刀,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尽管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但苏卿卿从噩梦中惊醒时尖叫声,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不要杀我爹爹!不要!
原来他对苏卿卿造成的伤害,哪怕过去了几个月,对她而言依旧是历历在目的修罗地狱。
薛俞临握紧双拳,尖锐的指甲刺得掌心生疼,他却浑然不觉。虽然早就做好了默默保护她的准备,可是现在,他忽然有些退缩了,看不到苏卿卿,他或许还能骗自己她已经不恨他了……
“临哥——”少年欢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俞临回头,花舫骑着一匹马朝他的方向奔过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薛俞临蹙眉。
花舫“吁”了一声,拉紧缰绳停在他的身旁,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想和你一起去闯荡江湖,你放心,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薛俞临摸了摸马的鬓发,面容有些冷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致远哥告诉我的,他不放心你的安危,一直派人跟着你呢,你没发现吗?”
隐约有所
察觉,但并未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都在苏卿卿身上。薛俞临翻身上马,“城内的情况如何了?皇上可有昭告天下?”
“暂时还没有,听说要过几天,这几日皇上忙着和魏国太子签订联盟协议呢。”这个冥顽不灵的魏国皇帝,居然说签署协议可以,但两国必须联姻,想以此巩固两国的关系。虽然皇上没什么意见,反正还有一个福清公主在,但罗弘弋不同意,能靠联盟协议解决两国的关系,为什么还要再搭进去他和另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
所以昭告天下薛致远身份的事,还得过几天,反正这几天他也乐得清闲,不是陪陪小娇妻,就是陪着小娇妻去探望高阳长公主,军营的事已经全甩给顾子湛了,最想闯荡江湖的顾子湛和顾子羽,反而被困在了京城。
“对了,你给致远哥留的信里面写了什么?他看完后脸色不太好。”花舫一脸好奇。
“没什么,除了一些琐事,不过是让他担负起重振薛家的重担罢了。”薛俞临夹紧马腹,朝苏卿卿离开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还叫没什么啊?”花舫默默为薛致远掬了一把同情泪,不对,应该为长平郡主掬一把同情泪!
“临哥你等等我啊!”他扬起马鞭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