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总比顶着仇人做的墓碑要好吧?苏卿卿小心翼翼的放下木头,她撸起袖子,面无表情道:“小岚,帮我砸了这块墓碑!”
“啊?”小岚傻眼了,这块墓碑比她和玉禾做的好多了,小姐为什么要砸了它?她求救一般看向集善,用眼神询问她该不该砸。
集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说她之前不知道墓碑是谁立的,那么现在看到苏卿卿决绝冷漠的表情,她再猜不出来就枉为人母了。说到底,都是苏德阳做的孽啊,把两个孩子逼到这份上。
集善拉住苏卿卿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吧,卿卿,我相信他立这个墓碑,不是出于恶意。”否则直接以他自己的名义刻就好,这样岂不是更能恶心苏德阳?
“可是——”苏卿卿皱眉,无法苟同母亲的想法。
就在她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密林深处钻了出来,他一手挽着弓箭,一手拽着一只灰色的狼,见到苏卿卿等人,他吃了一惊,“你们怎么又来祭拜了?我不是说了嘛,不用来这么频繁,每年清明来一次就行了,来得这么频繁我猎物都抓不到了。”
又来祭拜?苏卿卿心头一跳,
“你什么意思?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来祭拜过?”
“废话!”男人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他拖着狼走过来,一股血腥气伴随着杀戮气息扑面而来,苏卿卿皱了皱眉,没有后退,仰头直视男人的眼睛。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煞气,他扔下狼,一屁股坐了上去,指着面前的坟墓道:“光这几个月,就这个地方,我已经见到三拨人来了,你们是第四波。”他抬起手指一一划过她们的脸,看到小岚时忽然顿住了,他嘿的一声笑了,“喏,这不就是第一波来的小姑娘吗?哭哭啼啼的挖坑,吵死人了。”
小岚被他一指,浑身汗毛直竖,她一溜烟跑到苏卿卿的后背躲了起来。
男人指着她哈哈大笑,“果然是个胆小鬼。”
苏卿卿急道:“那第二波和第三波来的人呢,他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哪知道他是谁,”男人懒洋洋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两次来的都有同一个男人,长得细皮的,还挺好看。”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在他看来,还是他这样的好看,薛俞临简直像个小白脸,身无二两肉,还长了一
张招蜂引蝶的脸。如果不是后来对他造成的阴影太大,他肯定会一口一个叫他小白脸!“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带了一具棺材,把小姑娘做的衣冠冢全给刨了,好家伙,带了一群人,叮铃哐啷的一阵乱刨,吵得人不能安生!”
他记得那时候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恰好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薛俞临杀了苏德阳为自己的父亲沉冤昭雪,大家都说这场雪是老天为了祝贺薛淖大将军洗刷冤屈而下,所以他印象很深刻。那场雪纷纷扬扬下了很久,小岚和玉禾两个陌生的小姑娘冒着大雪哭哭啼啼的做了一个衣冠冢,结果第二天就让另一个男人给刨了。他当时还以为那男人和两个小姑娘有仇呢,结果他放了一具棺材下葬。
“棺材……”苏卿卿的脸色瞬间苍白到几乎透明,她“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棺材里有人吗?”
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男人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他双手环胸,皱眉想了想,“应该有吧,离得太远,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有个人问了一句皇上让他们把尸体扔在乱葬岗,他们违背皇上的意思会不会被砍头,那
个瘦削的公子说由他全权负责,我还以为他是达官显贵呢,结果定睛一瞧,棺材居然是最便宜的。”男人嗤之以鼻,想来就算他是个当官的,也只是个芝麻小官。
苏卿卿喉咙一哽,胸口乍然闷得难受,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原来父亲没有被暴尸荒野,原来薛俞临将父亲安葬在了此处……
集善心中百感交集,她以为薛俞临肯为苏德阳立一块墓碑已是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他为了苏卿卿,竟忍让到这种地步了。苏德阳可是他的杀父仇人啊,害得他父亲含泪而终,背负了整整十年骂名的仇人!集善扪心自问,如果她是薛俞临,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吗?她不知道,她没体会过薛俞临的感受,没办法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角度着想,毕竟十年的仇恨太刻骨铭心,也太撕心裂肺了。
男人没发现空气中的异样,自顾自往下讲,“第二次见到他,也是在几个月前,那时候他孤身一人前来,没有带其他人,否则这座山又要不得安宁了。他就坐在这里,一个人抱着石碑刻来刻去。”说完,男人怜悯的叹息一声,他觉得薛俞临一定很穷,连花钱让店家
刻一块墓碑的钱都没有。他虽然以打猎为生,但几块石碑还是买得起的,没想到薛俞临身为一个芝麻小官,居然连他都不如。
不过怜悯归怜悯,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的,他当时就坐在薛俞临的对面,怒气冲冲的表达自己的立场,虽然这里被有钱人家圈做祖坟,但并不代表这座山都是他们家的,他还要靠打猎为生,薛俞临如此频繁的出现,又制造这么大的响声,会把他的猎物都吓跑!他要求薛俞临要么少来,要么来时小声点。
没想到看起来白白嫩嫩的薛俞临对他合理的要求不屑一顾,“与我何干。”他只说了这四个字,气得男子七窍生烟,刚想同他好好理论一番,薛俞临猛地站起身,单手提起墓碑,砰的一下了地里,吓得男子一瞬间腿软了。没想到小白脸居然是个绝世高手,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薛俞临看都不看他一眼,甩袖离开,走了几十步后,他忽然回头说了一句话,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和嘲讽,“这个地方,日后就算是她请我来,我也不屑来!”
不屑来那你三番两次来干嘛!男子想骂回去,但坐在墓碑旁,他实在鼓不起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