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哲翰看向弟弟手中的金牌,心里五味杂陈,皇后的外祖父曾有恩于先皇,先皇心中感恩,给了她外祖父一枚金牌,允诺不管日后他们做了什么事,只要有这枚金牌在,就对他们网开一面。但她外祖父无心官场,在皇后嫁给皇上后举家南迁,临行前把金牌留给了最疼爱的外孙女。这几年皇后一直把金牌视若珍宝,没想到今日她却把金牌留给了朱三石……
男儿有泪不轻弹,水雾迷蒙了朱哲翰的视线,他死死咬住下嘴唇,郑重朝皇后娘娘磕头,一连磕了三个,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他泣不成声,有咸又苦的泪水掉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霜花。“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朱哲翰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皇后勉强笑了笑,她压下心酸,缓缓站起身,不理会身后散发着冷意的皇上,她环顾四周,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最后看向大皇子,她如释重负的笑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大皇子的眼泪仓惶落下,他拼命摇头,想要扑过去拦住母后,却因为腿软而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皇后狠心的移开目光,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又变成了心狠手辣的皇后娘娘,她面无表情道:“相信诸位也已经听明白了吧?朱哲翰和朱三石都是本宫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朱哲翰行
刺三皇子也是本宫一手策划的,理由相信诸位都明白吧?”她微微一笑,几分冰冷,几分嘲弄,几分不甘,她看向三皇子,指尖不自觉攥紧衣袖,出口的话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憎恨和厌恶,“三皇子的势力日趋扩大,而本宫的大皇子呢?他被褫夺了太子之位,正急需一个机会戴罪立功。可是他——”她的声音陡然扬高,猛地转身伸手指向皇上,眸中瞬间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怒火,“却把押运粮草的重任交给了三皇子!本宫如何能甘心!他不是器重三皇子吗?不是瞧不起大皇子吗?那本宫就让他只剩下大皇子一个儿子,看他还如何在两个儿子之间权衡利弊、摇摆不定!”
皇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气得浑身哆嗦,什么叫他在两个儿子之间权衡利弊、摇摆不定?如果不是大皇子不争气,他何至于褫夺他的太子之位?明明都是自己的错,不仅不思悔改,反而把一切过错都归咎在他身上!简直——气到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指责这等胡言乱语之徒!
皇后嗤笑一声,缓缓放下手,神情中多了一丝落寞,“可是这个计划失败了,三皇子不仅活得好好的,还立下汗马功劳,七公主甚至可能远嫁魏国,成为太子妃,日后便是皇后了!这样下去大皇子如何是三皇子的对手?所以本宫一计
不成又生一计,在他押送魏国将军回宫时毒死他,然后嫁祸给薛俞临!”她冷冷看向跪在地上、神情淡漠的薛俞临,目光锋利如刀,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过去,在半臂之遥的地方停下,她居高临下望着他,忽而露出疯狂的笑容,“薛俞临,你过去与大皇子结仇也就罢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大方的向你抛出橄榄枝,你却视而不见!你眼里还有他这个大皇子吗?”
薛俞临轻轻抿了一下薄唇,他仰起头,不知为何,他忽然从她疯狂愤怒的脸上看到了悲伤,像陷入绝望中的猛兽在歇斯底里的咆哮,它是为了赶走虎视眈眈的敌人吗?不,它只是在为了自己的死亡而发出最后的悲鸣。
皇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又或者说,她正一步步走进别人设下的结局里,明知前方是悬崖,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可她却没有丝毫犹豫……
眼眶有些干涩,薛俞临轻轻眨了下眼睛,为她设下死亡结局的人,是三皇子,而他,却做了帮凶!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他终究还是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
薛俞临攥紧指尖,胸口蓦地泛起尖锐的疼痛。
皇后硬撑起来的怒火,在他一瞬间露出的愧疚和悲伤中土崩瓦解,她不得不丢盔卸甲、落荒而逃,快速转身背对着薛俞临,她握紧双
拳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开口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无情,“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皇后!难道你就没有错吗?难道你当真问心无愧吗?”皇上绕过桌子走过来,他站在皇后的对面,目光狠戾,“你身为一国之母,居然做出这等丑事!”
“丑事?”皇后仰头哈哈大笑,“和你们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本宫做的又算得了什么?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正人君子,其实不过是一群虚伪至极的小人,是躲在阴沟里见不光的臭老鼠!”
皇上眉头紧皱,眸中浮现出一丝冰冷的怒意,他忽然伸手一把捏住皇后高高抬起的下巴,“朕看你是疯了!一个无才无德又心狠手辣的女子,如何当的起我大宋的皇后?”
皇后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她不挣扎,美目几欲喷火,“是,皇上所言极是!本宫当不起,那谁能当的起?是懦弱无能的惠贵妃,还是伺候得你欲死的容妃?”
皇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咬牙切齿道:“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提她们?告诉你,你连给她们提鞋都不配!”他愤恨的甩开皇后的下巴,看着指尖上的胭脂水粉,他嫌弃的拿出帕子擦拭,恶心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他越擦越气愤。
皇后
被他的力道甩了出去,然后重重帅在地上,她狼狈的撑起上半身,下巴和手肘火辣辣的疼,但远远不及他带来的屈辱!她终于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的实话了!原来在他心里,她连给容妃提鞋都不配?惠贵妃也就算了,她们斗了这么多年,虽然惠贵妃总是懦弱得一退再退,但她知道,惠贵妃只是韬光养晦罢了,只要有三皇子在,她又能耐惠贵妃如何?可以色侍君的容妃凭什么也配压她一头?皇后死死咬住下嘴唇,因为屈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来人,拟旨!”皇上扔下帕子,甩袖登上高台,他在龙椅上坐下,看都不看狼狈不堪的皇后一眼,面无表情道:“皇后无德无能,又屡次三番谋害子嗣,即日起,削其后位,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父皇,求您开恩啊!”大皇子跪着爬到大殿中央,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向高台之前的父亲不停磕头,“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和母后无关,求您网开一面!”
皇后勉强站起来,她跌跌撞撞扑过去,一把拽住大皇子,看着他已经磕红的额头,她又心疼又难过,她死死攥紧衣袖,怒道:“你起来,不准求他!本宫有什么错,为何要求他?错的人明明是他!”
“简直不可理喻!”皇上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嫌弃,他烦躁的挥挥手,“还不赶紧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