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皇后面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了,近趋于平直的唇角泛着一丝冷意,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皇上,深邃的眸底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臣妾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向皇上坦白两件事,以皇上的聪慧,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她挺直后背,优雅的向前走了几步,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端坐在龙椅上、面色难看的皇上,他越生气难堪,她越觉得高兴!皇上想要和容妃那个贱人毁掉她的儿子,她偏不让他如愿!
“皇上,你曾说过,臣妾是个善妒的人,过去臣妾不懂,因为每个女人都盼着自己的夫君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臣妾也不例外。什么母仪天下,为什么当了这高高在上的皇后,臣妾就得把心爱之人拱手让人呢?”皇后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靠近皇上,四目相对,她清晰看到了皇上眸中一闪而过的愤怒和厌恶。不知从何时起,她心心念念的夫君,看向她时再也没有了温柔缱绻,只剩下冰冷和厌恶,冻得她宛若置身在冰天雪地中,连呼吸都是冷的。“后来,臣妾还是不懂,哪怕到了现在,臣妾依旧不懂!不如皇上告诉臣妾,臣妾究竟哪里错了?”
她的手被桌子上坚硬的奏折硌得生疼,只是这疼,远不及心口上的疼。她冷冷注视着皇上,雍容华贵的脸因为不甘心而微微有些扭曲。
皇上怒目而视,“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皇后是六宫的典范,理应端庄大度,温柔贤惠,处理好各个妃嫔之间的关系,可你呢?不仅善妒,还搬弄是非,天天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哪天朕死了,你反而称心如意了?”
皇后咬牙,硬生生把“是”咽了回去,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仿佛缠绕着荆棘,无数细小的刺划破她的喉咙,火烧火燎的疼!
皇上看着她倔强的表情,越说越气,他劈手指向面如死灰、心惊胆战的大皇子,怒不可遏的开口:“瞧瞧,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都学会手足相残了!”
大皇子浑身一抖,他惊慌失措的垂下头,手脚冰凉一片。
“若没有皇上的功劳,臣妾如何生的出这么好的儿子?”皇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皇上勃然大怒,他猛地一掌拍向桌子,“皇后!”
“怎么,臣妾说得不对吗?莫非生儿子是臣妾一个人的功劳?”皇后气极反笑,美眸一眨不眨,氤氲着惊涛骇浪,她死死瞪着皇上。
皇上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染血了一般通红通红的,他猛地举起拳头——皇后冷笑,“怎么,皇上要动手打臣妾吗?”她凑近几分,半个身体撑在桌子上,挑衅道:“那你打啊!”
皇上的理智分崩离析,彻底被激怒了,他攥紧指尖,忽然抬起手,毫不留情朝她打了过去——拳头带着呼啸凛冽的风扑面而来,皇后面色一白,吓得闭上了眼睛。
“母后!”大皇子惊恐的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傻了。
“皇上!”殿中众人纷纷跪下,大理寺卿和顾清明满脸惊骇,帝后不和素有所耳闻,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不管这么说,这一拳若是打下去,皇上的颜面何存?不同于他们的紧张和惊恐,三皇子面无表情,眸中却翻涌着炽热的情绪,隐隐有疯狂的期待和渴望,他在盼望着皇
后的作茧自缚。薛俞临淡淡看了他一眼,平静到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皇上的拳头带起强烈的风,猛地停在了她的面前,距离她的头,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众人大气不敢出,整个勤政殿静若寒蝉。皇后迟迟没有感受到疼痛,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拳头,她惊呼一声,吓得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她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脸色煞白。
皇上的目光冰冷得有些骇人,他伸出食指,指着皇后身后的大门,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滚,丢人现眼的东西!”
皇后用力咬住下嘴唇,眸中涌出一抹潮湿,既觉得委屈又觉得难堪。她狼狈的闭上眼睛,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波澜不惊,“皇上,臣妾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不顾皇上难看至极的脸色,转身,面对着所有人,她扬声道:“行刺三皇子也好,毒害魏国将军也好,皆是本宫一人所为,和大皇子没有丝毫关系!”
“皇后!”皇上拍案而起,他目眦欲裂,显然气得不轻。
皇后充耳不闻,她大步走到朱哲翰面前,冷冷瞪向压着他的两名侍卫,侍卫们不敢造次,不自觉松开了朱哲翰,皇后冷哼一声,她蹲下身,直视张哲瀚的眼睛,“本宫问你,是谁把你派到大皇子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是皇后娘娘。”朱哲翰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得很干脆。
“本宫再问你,谁是你和你弟弟真正的主人?”
朱哲翰快速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后,他明白皇后想要把一切罪名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以此保全大皇子的安全,可是……朱哲翰看向朱三石,可是如此一来,他弟弟岂不是死路一条?他因为谋害三皇子,必死无疑。而他弟弟害死魏国将军,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只关乎他一个人的生死,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陪他一起赴死!
朱哲翰迟迟没有给出答案,皇后的眸中划过一丝烦躁,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回答本宫的问题,谁才是你和你弟弟真正的主人?”
朱哲翰咬牙,依旧没有回答。朱三石莫名其妙的看了哥哥一眼,又看了皇后一眼,他等了几秒,一直没等到哥哥回答皇后的问题,他得意的嘿嘿一笑,伸长脖子笑道:“哥哥真笨,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得着想这么久,我们真正的主子当然是皇后娘娘啦。”
朱哲翰瞠目结舌,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弟弟朝皇后娘娘绽开灿烂的笑容,邀功一般道:“我说的没错吧?这个问题真的很简单,哥哥都回答不出来,他好笨啊。”
皇后忍不住微微一笑,眸中多了一丝温度和怜惜,她伸手揉了揉朱三石的头,“对,三石最聪明了。”
朱哲翰和朱三石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大皇子被封为太子后搬去了东宫,她担心有人加害儿子,所以让他们兄弟二人跟着去东宫保护大皇子的安全。没想到时隔几年,朱三石还记得她,还认她当主子。
朱三石被她夸得心花怒放,露出傻兮兮的笑容。皇后心里一酸,她温柔的将他额前的碎发稍加打理,温暖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她的心里,她的眼眶蓦然
一红,忽然想起了大皇子儿时,也曾这般笑着坐在她对面。那时候过得多快乐啊,她不必忧心皇上的心里还有谁,不必忧心三皇子会夺走儿子的皇位,不必忧心自己人老珠黄后皇上是否还会喜欢她……初为人母的喜悦包裹着她,她一心沉浸在儿子的欢声笑语里,全然忘记了后宫中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妃嫔。等她反应过来时,皇上的心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而她,为了挽回丈夫的心,为了巩固儿子的地位,一步一步堕入深渊,最终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皇后怕自己失态,她仓惶收回自己的手,面对朱三石好奇的目光,她勉强笑了笑,柔声问道:“三石,是大皇子让你把装水的瓶子给徐三娘的吗?”
朱三石轻轻摇头,“不是啊,那时候刚吃完午膳,管家在午睡,主子应该正和漂亮姐姐在床上玩游戏……”大皇子瞬间脸红脖子粗,他猛地咳嗽几声,尴尬得无地自容。
皇后:“……”熊孩子,这种细节你怎么知道?她无奈的摇头,打断朱三石的话,“谢谢你,三石。”问到这里就够了,她知道毒害魏国将军的事不是大皇子做的,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问再多,在大家眼里也是狡辩,还不如就这么算了……她低头从腰上解下一枚金牌,然后轻轻放在朱三石的手心里,“这个金牌你拿好,千万不能弄丢。以后你要好好跟着大皇子,一定要听他的话。本宫要带你哥哥出趟远门,暂时不能照顾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听大皇子的话,听明白了吗?”
朱三石握紧金牌,似懂非懂的点头,“哦,我记住了,皇后娘娘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