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唯恐金钱豹闯祸,让护卫抓牢金钱豹的绳索,自小路先离开学堂,这就对宇文恒道,“皇上,咱们这样在路上溜达,让孩子们拘谨着不能畅快放松,不如臣妾带皇上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逛一逛。”
宇文恒仍望着那群有说有笑的男孩,剑眉紧皱,神色恍惚。
注意到宇文恒脸色不对,清璃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群有说有笑的男孩,也不禁感喟一叹。
“皇上可是想起了宇文昭和宇文吉他们?”
这两个名字,更如针尖,扎得宇文恒回过神来,忍不住会自嘲失笑,把她带入怀中,轻拍她的肩臂。
“皇后果真厉害,竟连朕的一个眼神都能洞悉!”
清璃不仅后悔多这一句。
帝王的心思,岂是一般人随便能洞悉的,就算夫妻,也该有点距离才好。
见着孩童便触景生情,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与那两个兄长一起长大的,哪怕勾心斗角,时过境迁,伤疤也不会再痛了。
她感喟,却不是因为他这份感念,却是因为当初自己的理智,没有因为自己被伤害,没有因为爱情被阻挠,而伤害太皇太后,太后和太上皇……否则,这会儿他惦念的不只是死去的兄弟,恐怕还会憎恨她这红颜祸水害得她家破人亡。
不过,他也实在没有必要为那两个人难过的?
他对宇文昭和宇文吉仁至义尽,是他们没有珍惜。
宇文恒也知道自己未免矫情,“朕还是怀念,从前兄弟们在一起对饮欢闹的日子,那会儿也曾如眼前这些孩子们一般打打闹闹,那些情谊不管真假,在那当下却也是欢笑的。”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回去。就算能回去,也不见得能如眼前这些孩子们这样烂漫美好,皇族争斗,素来是笑里藏刀。
“只怕宇文吉不是皇上这样的心思,他恨你,恨泰王爷,恨太后
害死他的弟弟,他自幼便恨你们,纵是与你们欢笑,也并非真心。”
“在皇后面前,宇文吉对朕的憎恨,定是从来没有掩饰过。”宇文恒说着,想起从前自己偷偷摸摸入宫寻她的情形,不禁摇头失笑。
清璃这会儿却又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不悦嗔怒:“……皇上这是何意?难道皇上还在意臣妾曾……”
宇文恒忙抬手一挡,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不禁左右看了看,一群孩子在远处正瞧着他和清璃,笑得有些暧昧和好奇。
“皇后别误会,朕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随即,他聪明地转移话题。
“这学堂挺好的,也该叫梵儿来。御学堂虽然好,却朋友极少,身为未来的储君和帝王,他应该多了解自己未来的臣民。大周的未来是梵儿和这些孩子的,将来他们都是要臣服梵儿。”
“皇上不怕自己的儿子被人欺负么?”
“朕想通了,孩子们总要自己学会成长,朕不能守护他们一辈子!”宇文恒如此说着,却又矛盾地与她十指相扣,“这学堂里的护卫少了些,朕再派些人来!”
清璃忍不住莞尔,“若是真要派人,臣妾要亲自考核他们,那些歪瓜裂枣和心术不正的,臣妾可不敢要!”
“朕都听皇后的!”
一早,天不亮,清璃便被一阵悉悉索索地穿衣声扰醒,她疑惑翻了个身,正见阮宏正伺候宇文恒穿朝服,灯未全开,外面天仍是黑的,星月幽幽,伟岸的帝王站在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优雅平展着手臂,冷酷微皱着眉头,分明正思忖着今日要在朝堂谈论的政务。
阮宏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今儿风寒,还是罩个厚披风的好。”
“说话小点声,别扰了皇后。”
“是!”阮宏忙去打开橱柜找披风。
清璃眯着眼睛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静静看
了眼更漏。若是返回宫内,他倒是不必如此早起的……那样的一日,她却只能慢慢等。
厚重的披风罩在肩上,宇文恒出门之后,又叫了钰汐和秀果到近前,“好好伺候皇后,莫要让她太疲累,皇子和公主去学堂,叫邢扎多带几个人暗中护着,不得有误!”
“是!”
“还有,对皇后说,给皇子安排班级一事,待晌午朕去学堂再做定夺!”
“是!”
听到那一行人走远,清璃撑着身子坐起身来,裹上袍子轻推开窗子看了看,果真,风摧残叶,满院子花枝树枝不安宁,恐怕今日朝堂上也不得安宁了。
果不其然,清璃尚未吃完早膳,宫中便来了人,却不是别人,而是太上皇身边的贴身大总管九福公公。
清璃倒是欣赏他的,多年来对宇文启胤不离不弃忠心相护,着实比太皇太后身边那些狐假虎威的嬷嬷讨喜。
清璃搁下筷子,拿手帕按了按唇角,示意邢扎和钰汐先送儿女们去上学,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九福身上颇为隆重的暗紫色大总管官袍,这官袍着实惊艳,却因他脸上施了白粉,瞧着阴柔冷凉,着实诡异。
“许久不见公公穿得如此隆重,本宫倒是不适应了。”
九福堆着笑,却脸色发白,不知该如何开口。
宇文梵倒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在皇后学堂里读了两日的书,他竟也不曾得机会见过佟丝,照理说,两人同龄,应该是分派到一处的。
“母后,您不是说,今日要给我择选班级么?试听这两日,着实没意思。”
宇文朦胧忍不住“噗——”一声突兀地笑了,“母后,哥哥觉得没意思,是因为他昨儿没有找到佟丝姐姐。”
“小皇子因为佟丝小姐弄丢了小公主,惹得皇上满城搜找,这还惦记着呢?”九福笑了笑,见小家伙红了脸儿
,愈发忍不住打趣,“这番专情痴情,倒是真真像极了皇上呢!皇上对皇后娘娘可正是如此呢!”
清璃莞尔,若有所思地瞧着儿子那不知悔改的样子,却又不忍冷落他。
“梵儿,为娘不瞒你,佟丝被她娘亲安排了学女红,舞艺,书画和医术,那些班级都是女孩,且是在学堂西边特设的女子学院,你自然是见不到的。”
“那……儿臣……”
不等哥哥话出口,朦胧忙接下话茬,“母后,哥哥是要问,何时能见到佟丝姐姐!否则,他恐怕要去爬墙头呢!”
“我这等轻功哪儿用得着爬墙头?”
宇文梵说完,自知话语不对,抬眼——对上母后严肃的瞪视,小小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冷战。
“母后……母后且与九福公公说话吧,儿臣与妹妹先告退!”
清璃却一眼洞穿儿子的小算盘。
“在学堂里,滥用轻功是要被记过的,你父皇放你捣蛋,特派了暗卫盯着你,你最好做到心中有数,否则,被你父皇责罚,母后可不管!”
“是!”
朦胧幸灾乐祸地嘿嘿两声,就哼着昨儿刚学的童谣,率先跑出门槛。
清璃没有起身送两个孩子,见邢扎和钰汐慎重行了礼,便点了点头,只叮嘱道,“钰汐,今儿早些回来,好试穿嫁衣。”
钰汐应了一声,红着脸,逃似地迈着小碎步匆匆去追宇文朦胧,邢扎也忙快步去那小兄妹俩。
满屋的宫人都忍不住期盼钰汐和庞铮的喜事,一时欢喜议论起来,整座楼阁也热闹了许多。
九福却无心管其他的,一甩拂尘,便到了清璃的椅子旁,“奴才听着,小公主那童谣唱得倒是颇有几分趣味儿,比从前大有进益。”
“这要多亏了银卿先生。”
“奴才听说了那位神仙似的美男子,不过,太皇太后,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却极是不喜
那人,听说,早朝上,百官们因为御学堂被皇上取消,引起了诸多不满。”
“如何不满?”
“御学堂内,平日不只是皇子和公主就读的,还有百官嫡子嫡女中甄选的出类拔萃的孩子,那些庶出的子女,要么不准读书,要么就读于宫外的学堂。如今宫内的御学堂解散,都入了皇后学堂,那些不被允许读书的庶出的子女,也都送往皇后学堂,如此就乱了嫡庶伦常,百官们家中后院定是不安宁的,他们不安宁,少不得来难为皇上……”
清璃懒得管那些人的后院,就算她不做什么,那些人亦是看她不顺眼。
“公公今儿来,是代太上皇陛下给本宫训话的?”
九福忙跪下去,“奴才惶恐!奴才可没这个胆子!奴才此来,是传话的,太皇太后大怒,知道请不动皇后娘娘,特与太上皇陛下商议过,才遣了奴才前来。”
清璃凤眸清艳微凛,不禁又失笑,“如此说,应该惶恐的……是本宫才对!”
九福忙又堆上笑,“皇后娘娘放心,太上皇和太后都在的,太皇太后断然不敢动皇后娘娘一手指头。”
他脸色苍白成这个鬼样子,想必那老妇人已然大发雷霆过,她若是单枪匹马的入宫,只怕讨不到好果子吃。看这情形,只怕是那些官员连夜与那老妇人商议过了。
“都说本宫是被皇上冷弃于宫外的,没有皇上的允许,本宫是不敢入宫的,九福公公还是请回吧,今儿本宫还要去苏家一趟,实在脱不开身。”清璃坐在椅子上一下没挪动,这就又拿起筷子,“秀果,替本宫送九福公公!”
秀果唇角尴尬地抽了一下,忙上前对九福摆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却硬着头皮,没敢抬眼。
俗话说得好呀,打狗还要看主人呐!主子这样拒绝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意思,恐怕要出大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