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玉顿时被这话噎住,一口气闷在心头,见众人神情古怪地望向这边,不禁自嘲冷笑。自己辛苦筹谋这一场庆功宴,本想给苏清璃一个下马威,没想到,竟是画地为牢。
一旁的席位上,宇文恒命人去御膳房端四碗热的八宝粥来,清璃亦是懒得再理会苏凉玉。
苏凉玉悻悻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佟丝,你说说,我们梵儿到底是怎么救得你们?”
佟丝拘谨地忙站直了,俯首道,“启禀太皇太后,其实,小殿下去了也没做什么,就是与我们一群孩子,一并被丢进一个又臭又冷的大房子里……”
“佟丝,你这说的什么呀?”朦胧忍不住蹙眉,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哥哥不愿再见佟丝。
“我说的都是事实呀!”
“事实是,你爹娘可都快急疯了!你娘亲还诬陷莫琪的娘亲害你!钰汐姑姑她们说,你娘亲哭得好大声,还和莫琪的娘亲打了起来。
你爹和父皇要派兵去寻你们,我母后说,那样找会打草惊蛇,还可能会害你们都没命,是我哥自告奋勇主动当诱饵的……你知道,当诱饵多危险吗?
换做是一般的孩子,谁敢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牙子在一处呀?
你不懂感谢我哥就算了,还如此轻视他,你就是和某些人一样,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佟丝气恼地顿时涨红了脸儿,“我说的是实话!宇文梵没哭没闹,就被人抱进那个大房间了,然后他就坐在那里。我让他帮忙一起给其他孩子解开绳索,他就坐在那里,一副懒得挪动的样子。这些,我可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朦胧亦是小脸儿涨得通红,尖锐地怒嚷道,“你是惹到我哥哥了,他才懒得理你!我哥给你带糕点,你是不是吃了?你说!”
“我还给他就是了,不就是一包糕点吗……”
“你怎么可以说的这么轻巧?我哥哥万一没了性命,你赔得起吗?”
“又不是我叫他去救我的!”
“
佟丝,你闭嘴!”佟悦临忍不住怒斥。
佟丝被父亲的暴吼震慑,这才察觉宫殿里安静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忙看太皇太后的脸色,正见她老人家妆容浓艳的面容阴森可怖,像极了故事里的老巫婆。
而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也正若有所思地清冷俯视着她,如看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就连素来温柔的皇后娘娘,也皱着眉头,严肃骇人。
宇文梵更是一副恨不能杀了她的模样。
佟丝唇角一抽,突然忍不住就“哇——”一声大哭起来,“这一家子太可怕了……这一家子太可怕了……我要回家……娘亲,我要回家!”
“没事儿,没事儿……不哭啊!”慕容瑚忙要安抚,小丫头却头也不回地冲回了母亲怀里。
宏大的寝宫,本就回音沉重,这惊天动地的哭声弹射四壁,愈加震耳欲聋。
朦胧咬牙切齿,却还没有说过瘾,“你还好意思哭呢?!明明是你做错事!上一次也是,背诵不出,怪我哥哥不帮你作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呀?”
宇文启胤忙训斥孙女,“朦胧,你少说两句。没看到佟丝已经哭了吗?”
宇文梵亦是不满妹妹被训斥,“皇祖父,佟丝每次都拿哭当武器,就是个爱哭鬼!不管做了什么,不分对错就哭!朦胧刚才又没说错。”
佟悦临尴尬地忙起身俯首:“太皇太后,太上皇陛下,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小女口无遮拦,微臣回家定好好教训她!小皇子殿下和皇上对小女的救命之恩,微臣谨记在心,微臣定肝脑涂地,誓死效忠!恳请皇上,恕微臣先行离开!”
“悦临,你不必如此!不只是佟丝,换做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朕相信,梵儿也会去救!”
清璃正要开口安抚,不料儿子又抢先开口。
“谁也没有怪罪佟丝,是她自己胆小大哭的。不过,我们家,最憎恶便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也是父皇和母后、外公时
常对本皇子说的,希望这一番话能帮佟爱卿好好教导自己的子女。还有,遇事就大哭,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拿着眼泪当武器的人,是懦夫!”
佟丝哭声顿了一下,随即又如滚雷,哭得更大声。
佟悦临满头冷汗如豆大,听着女儿的哭得声嘶力竭,不禁心焦气燥。
塔娜惶恐地亦是不知所措,不住地催促女儿闭嘴。
一家三口几乎是落荒而逃。
宇文梵站起身来,“父皇,母后有孕在身,咱们还是回去早点歇着吧!这所谓家宴,实在无趣!”
于是一家四口率先离开。
宇文启胤身体不好,也熬不得夜,因也急着审问女儿是否撺掇了辛羽摔在儿子面前,于是邀了慕容瑚一起离开。
经过苏世云的桌案,他忍不住看了眼跪在苏世云身侧的缎瑶。
她一身奢华,倒也足够惊艳,却安静地仿佛不存在。
慕容瑚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倒是没有多想,忙对缎瑶笑了笑,“原来缎瑶妹妹来了,刚才我还以为你没来了!世云如今与世无争,你也跟着愈加安静了。”
缎瑶站起身来,随手从身后的丫鬟手上去过织锦缎的狐皮边斗篷,兀自罩在身上,不冷不热地对慕容瑚道,“缎瑶今日只是来看热闹的,若开口说话,岂不是引火上身?”
“世云,你倒不如带陈惠妍和巴图古丽来,那两位顾着自己孩子的未来,还能好好与人说说话。”慕容瑚说完,挽着宇文启胤的手臂,便随他出去。
苏世云坐在位子上,却始终没挪动。
缎瑶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话也没说,便径自对苏凉玉行了告退礼,不声不响地退出去。
鹿骁忙端着酒盅挪到苏世云的座位上,见他拿着酒壶自斟自饮,忙夺了酒壶递给宫女,“不必再上酒了。”
宫女识趣地拿了酒壶退下。
鹿骁忙扶着苏世云站起身来,“义父,我们回去吧!您若是醉在这里,丢了苏家的颜面事小,若是给清璃惹来
闲言碎语,恐怕就不好了!”
“你说得对!本王的璃儿,着实不容易!”苏世云心疼地叹了口气,“你说你也是,若是当初璃儿嫁给你,何来的这么多麻烦?!”
鹿骁忙哭笑不得,“义父,我不及皇上对她好,皇上可以不介意她曾经嫁过人,我当时是介意的。皇上相信她的清白,我当时却无法相信。更何况,她当初帮辅皇上那么多,我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也没有您想的那么豁达!”
苏世云欣慰却更难过,“我们谁都不豁达!”
一大早,宇文恒自早朝回来,进门就见儿子一身劲装,正在院子里练功,那一招一式,虎虎生威,颇有几番苏世云的气势。
金钱豹皇帝前爪撑着地面,仿佛一个监督的军师,威武霸气地望着自己的小主人,视线也紧随着挪来挪去的小主人……
秋日美好的早晨,进院子就看到可爱的儿子和忠心耿耿的豹子,这一幕,着实美好有趣。
宇文恒经过儿子身边,帮他略整了整招式,这就一边拆解朝服,一边迈进门槛。
阮宏跟在他身后,忙接了沉甸甸的龙冠,转手就递给身后随行的小太监……
花厅里,牡丹芳馥,玫瑰馨浓,各处几案上还摆了水果香瓜。
钰汐正领着一群宫女布置早膳,见宇文恒进门,忙带着众女子行礼。
“都起来吧!小公主呢?”
“还在睡!刚才嬷嬷叫了好一阵,就是叫不醒……这会儿大概还在着急。”
那丫头起床困难症,实在无药可救。
“小公主难伺候,就给嬷嬷长奉银吧!”宇文恒笑了笑,直接进入寝室换衣裳,正见清璃正坐在梳妆台前,两个宫女正给她把发髻绾起来……
高高的飞仙髻,搭配隆重的凤冠,说不出的高雅奢华,且显得她脖颈颀长秀美。那鹅蛋脸亦是难得妆容娇艳,双颊如新绽的桃花,显得整个人精神奕奕。
他视线冷不丁地被掳了去,一
时间,就忘了自己进来作什么了。
阮宏自后跟上前,忙碰了下他的袍袖,“皇上,您这龙袍,可是要换?”
宇文恒回过神来,却见梳妆台前的宫女早就退出去了,清璃正坐在凳子上,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眼角眉梢因那一抹意味深长,更添几分娇嗔妩媚。
他这就走到清璃近前,握住她的手,蹲下来,细细地端看她,“阮宏你先退下吧!”
阮宏暧昧地笑着俯首行了礼,忙带着门口一众小太监都退到远处。
清璃就近就在宇文恒眉心上印下一吻,一个红唇印,艳若胭脂,无损他的俊美,却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皇上耳朵尖都红了,看样子,以后臣妾要多多打扮自己才好。”如今的她,当三个孩子的母亲,就快成黄脸婆了。
宇文恒单膝跪在地上,温柔把她环在怀中,生怕多用力几分,她就碎了。
“朕的皇后就算不打扮,也是倾国倾城。平日你去医苑,忙来忙去,穿这一身也实在辛苦!朕也不希望别人看了去。而且……朕本不该强迫你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他这是还未昨晚那一场家宴耿耿于怀呢!看这样子,早朝之上,没少对那群臣子发怒。
“宇文恒,只要是为你好的,能帮到你的,我都愿意去做!不过,一会儿也要劳烦你穿的隆重些,与我一起出门。”
“哦?你要出门呀?赴约?还是……”
“皇后学堂五年前入学的孩子们,到了毕业季,今日正是毕业盛典,你早朝刚走,学堂的监事就派人送来了请柬,邀我们一起去。”清璃这就从抽屉里拿出请柬,就连说话,也抑制不住欢喜。“一上午便可结束,皇上正可见识一下是臣妾的学堂好,还是皇宫的御学堂好。”
请柬是红色的,且以锦缎包衬,隆重得出人预料。
那学堂,是清璃出钱建起来的,所有事宜,也都有清璃亲自选派的监事去掌管。
五年,他一次也不曾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