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亲是在与父皇生气呢!”宇文恒抱着儿子和女儿坐起身来,“璃儿,回宫的事你暂且考虑,你若不愿入宫,朕也不强求。今儿咱们去湖上玩吧!湖畔的枫叶都红了,正好赏赏景散散心。”
宇文梵忙道,“父皇,我们在船上钓鱼吧!我好生羡慕姜太公钓鱼呢!”
清璃哭笑不得,“梵儿,姜太公钓鱼有什么好羡慕的?不用鱼饵,只凭运气钓鱼,怕是一条鱼也钓不着!”
宇文恒忙道,“他既喜欢,就让他试试嘛!找一条小船,就咱们一家四口。”
“这样最好。”清璃最是厌烦一出门劳师动众。
秋日的天,澄净如琉璃,深而清澈的蓝色在天穹绵延万里,叫人心底也通透轻盈。
湖面上,船只更如游鱼,商船画舫,吆喝声,歌声,琴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渔船上还有鱼鹰整齐地排在渔舟船尾上,仿佛一个个小士兵。
于众多船只中,一艘不起眼的原木小船悠悠飘向远处,不疾不徐……
蓝紫色龙袍的男子和儿子坐在船头,一人一根钓竿,都盯着垂在水面上的细线和鱼漂,极是耐心,谁也不吭声。
清璃这边热水烧开了一壶,红豆粥也熬的差不多,看了眼始终守在桌面吃小吃宝贝女儿,命令道,“朦胧,去看看你父皇那边的水桶里几条鱼了?”
宇文朦胧已然吃的满脸小花猫似的,迈开胖乎乎地小腿儿,提着裙裾,摇摇晃晃出来船舱,到了父亲身边,扒着水桶瞧了瞧。
“父皇,为什么这里面只有水呀?鱼呢?”平日父皇做什么事都是好厉害哒,怎么这么久,一条鱼都没有呐?
父子俩谁也没吭声,倒是宇文梵的小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宇文朦胧识趣地返回船舱里,“母后,父皇那水桶里还是空的呢!”
“呵呵。”清璃不敢恭维地失笑,“钓鱼就钓鱼,学什么姜太
公?!人家姜太公是有天助,你们这是故意叫老天爷笑话你们呢!”
明明是一件蠢事,那父子俩竟像是很享受的样子,实在不可理喻。
“娘亲,哥哥肚子在咕咕叫呐!”小丫头不禁怜悯地瞧着哥哥,“我猜,父皇大概也饿了。”
“拿刚买的花生酥拿过去,也给你父皇尝尝。若是等着吃他们钓的鱼,怕是我们都要饿一整天。”
宇文朦胧拿着糕点到船头,这就挨着父亲右边盘膝坐下,分给哥哥和父亲两块糕点,乐滋滋地兀自抱着一大包不住嘴的吃。
宇文恒担心地看她一眼,“朦胧少吃点,女孩子长太胖不讨喜,你再胖一点,父皇就抱不动你了。”
“父皇还能抱得动娘亲呐,我再胖,也比不上娘亲重吧!娘亲肚子里可是还有个小宝宝呐!”
“……”宇文恒一阵词穷。
说话间,小丫头又啊呜啊呜吃掉两块糕点,“父皇,鱼儿为什么还不上钩呀?刚才我们过来时,那艘渔船上的鱼鹰捕了好多好多鱼呢!”
“无知呀!无知!那鱼鹰子就像是抢到劫匪,直接吞着鱼就上船。咱们是学姜太公钓鱼,不用鱼饵,愿者上钩,自然不能强求鱼儿的。”
宇文梵说着,又从她手上抢了一块糕点安抚着自己的小肚子,却老气横秋地凝着一股子冷酷说道,“父皇的鱼钩上,不是放了鱼饵吗?!”
宇文恒摇头叹道,“放了鱼饵也得等着鱼儿愿意吃才行。”
宇文朦胧伸长小脖子看水面,“父皇,你快抬高鱼竿看看,鱼儿上钩了没。”
宇文恒忙挡开小丫头的小手儿,“没有!如果真的有鱼,鱼漂就会动了。朦胧,你得学你哥哥,做事不要浮躁,得有耐心。”
“我要看嘛……我要看……”小丫头可是抱着吃大鱼的心态来的。
宇文恒无奈地抬了抬鱼钩,“呀!怎么是空的?”
“鱼儿把鱼饵叼走了!
”小丫头忍不住幸灾乐祸,“这鱼好聪明呀,竟然只吃鱼饵不上钩,哈哈哈……”
宇文梵也揶揄地笑看父亲,“父皇,你这是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
清璃在船舱里拿勺子搅了搅砂锅里的粥,揶揄道,“这鱼真是比父皇的轻功还厉害哈!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就吃掉了鱼饵。”
宇文恒大囧,只得又拿了鱼饵挂在鱼钩上,“但愿能钓到一条大的,否则,定被你们母后嘲笑三年。”他又把鱼钩投进水里,默默祈祷鱼儿快快上钩。
宇文梵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抬起鱼钩看了看,“父皇,姜太公是钓了多久,才钓到鱼的?”
“姜太公钓的不是鱼,是人。不过,钓鱼也是要看缘分的。”
“缘分?”
“是呀!世间所有的相遇,相知,相识,恩怨情仇,都是缘分。”
“那我们所有人在一起,都是缘分么?”
“是呀!父皇和母后当夫妻,是缘分,你和朦胧成了我和你母后的孩子,也是缘分,太傅当了你的太傅,更是因为与你有缘。”宇文恒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掌事执政,婚姻情爱,都要看缘分的。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强求不得。”
宇文梵就忽然想到了佟丝。好像不管他做什么,佟丝都是不稀罕、无所谓的呢!是因为无缘么?既然相识有缘,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当朋友相处呢?
清璃坐在船舱的小板凳上,听着父子俩的对话,望着那一大两小两个背影,忽然觉得这一刻分外美好。
父子三人浸沐于湖光山色和暖暖的阳光下,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仿佛是要盯到地老天荒。
与这皇帝陛下老夫老妻这么久,她还从没见他如此悠闲地钓过鱼。
所幸,她极有先见之明地早早备了肉,红薯,调味料和红豆和米。
她用刀子把烤好的肉切成小块小块的,盛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放在托盘上,这就又从
包袱里拿出四个水晶杯,备了葡萄酒,和两杯果汁,一并端到船头。
宇文恒见她过来,忙伸手接过托盘,拿了葡萄酒递给清璃一杯,又把果汁分给儿女。
清璃抿了一口葡萄酒,把女儿挪了位置,这就挨着宇文恒坐下来,舒服地靠在他怀里,却见他的鱼竿突然晃动……
“哎?动了!”她忙喝光了葡萄酒,抢了鱼竿抬起来,竟是沉甸甸的,“哇——哇——好大一条鲤鱼!”
两个小娃儿激动地咋咋呼呼,都抢着帮忙抓鱼竿。
“父皇,父皇,真的有鱼!”
“是大鲤鱼,大鲤鱼!父皇快看!胖胖的鲤鱼……”
宇文恒哭笑不得,这鱼定是好色之徒!他在这儿坐了一个时辰,都快把屁股坐穿了,愣是没一点动静,他的皇后一过来,这蠢鱼竟上了钩!
见母子三人狂喜地只顾了提着鱼竿欢笑,他忙帮她抓住鱼线,把大鲤鱼取下来,放在水桶里,鲜活的鱼儿一入水桶,就强悍地扑腾起大片水花……
宇文朦胧和宇文梵这就伸了小手到水桶里,抢着摸鱼。
清璃刚坐下来,却见儿子那个鱼竿也在晃动。
“梵儿,你的,你的……也有鱼上钩啦!”
宇文恒不禁看怪物似的瞧着自己绝美若仙的王后,不禁怀疑她对这满湖的鱼施展了魔法。“璃儿,你坐着不要乱动,我弄,我弄……”
清璃娇嗔催促,“你快点呀!不然鱼就跑啦!”
宇文恒一下提起鱼竿,鱼钩上却甩出一条长长的东西,墨绿的脊背,暗黄的肚皮,是……蛇!
清璃顿时花容失色,又忍不住惊笑,“梵儿你这鱼钩竟是挂上来一个大宝贝——黄鳝,是黄鳝!”
“厉害了,梵儿!”宇文恒捏着水蛇的三寸处取下来放在水桶里,惊得鲤鱼好一阵翻滚。“皇后可真是朕的福星,一过来就得了两个宝贝!”
清璃忍不住笑,“这也是缘分呐!
”
两个小家伙忙趴在桶沿上,里面两个小动物水火不容,一片水花飞溅出来,打了他们满头满脸,两个孩子异常狼狈,却都忍不住咯咯地笑。
宇文恒忍不住怂恿道,“梵儿,敢不敢摸?”
“我只敢抓它的尾巴。”
“抓它的头好,先要抓住关键。还有,若要什么人效忠于你,他若自愿效忠你,便多嘉奖,多委以重任。若有人对你心有忤逆,你便抓他的软肋,不过,忤逆之人是不能长久任用的,所以,最好还是叫人打心里信服你……”
宇文梵忙点头,这就尝试着把小手伸进水桶里,一把扣住蛇身提了起来……
宇文恒忙道,“抓紧了,这东西很滑!”
清璃把鱼竿都投进水里,唯恐宇文恒再絮絮叨叨,忙道,“粥好了,我去端粥来,咱们边吃边钓鱼。”
清璃在马车的车厢里睡得正沉,迷迷糊糊听到一阵喧闹声,她疑惑睁开眼睛,借着一旁摆着的小夜明珠的光芒,就见儿子也坐起身来,宇文恒却不知所踪。
她忙抓住要爬出车厢的小家伙,“守着妹妹,娘亲下去看。”
宇文梵忙道,“父皇刚才就下去了,外面说是要抓人。”
清璃安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瓜,这就掀开车帘下去,双脚一落地就愣住。
秋风撩得她裙摆飘忽,飞叶走沙,远处的一众士兵和衙役举着火把,都跪在地上,佟悦临一身官袍违地,俯首贴着地面,仿佛犯下了什么死罪。
宇文恒手上一叠纸猛地砸在了佟悦临头上,纸片呼啦啦地在风里散了一地,他艳若仙魔的俊颜也在暴怒中狰狞骇人。
清璃担心地忙要过去,又被宇文恒的爆吼惊慑,忙提着裙摆止步。
“一个月前,朕就警告过你!你倒好!就这样给朕交代,还连自己的孩子都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