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嬷嬷去回太皇太后,趁着皇上不在宫里,做事儿也少些麻烦,她老人家就直接准备和离懿旨吧!本宫成全那女子的一番心意,这就带着儿子返回苏家去,大家都省心些!”
老嬷嬷顿时被吓得跪趴在地上,一身奢华的褐色宫袍,沉重地铺展一地。
“皇后娘娘,万万使不得,奴婢活了半辈子,可不敢传这样的话!”
果真是一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倒!
清璃不禁钦佩她竟能活到这般年纪。
她抱着孩子弯下腰来,见小娃儿好奇地瞧着老嬷嬷,不禁莞尔。真是多亏了这老嬷嬷,儿子出生一个月,方见了一回恶人。
“嬷嬷是受太皇太后重用多年的老人,嬷嬷什么事儿不敢做呀?凭刚才嬷嬷一脸恶相盯着本宫,嬷嬷又怎会不敢去传这话?在你眼里,本宫恐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太皇太后下旨赐住冷宫的可怜虫,就如从前太上皇那些被她老人家亲手处置过的妃嫔一般,你不只敢,还敢得很呐!”
邢扎和宛丽在清璃身后,亦忍不住对这老嬷嬷咬牙切齿。
宫里偏不乏这样的人,如这般狐假虎威、目中无人,但凡有谁失势或被罚,纵是与他们无关也必上去踩几脚,仿佛如此做,便能出人头地高人一等了。
老嬷嬷顿时涨红了脸,“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刚才看娘娘,是因为从前未敢细看娘娘,一时为娘娘绝美如仙的容颜失神……奴婢的眼神素来是如此拙笨的,恳请娘娘恕罪!”
“本宫差点忘了,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他们当年对付缎瑶的手段,比今日对付本宫的手段可是毒辣多了!你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一定亲见过那场面吧!”
“娘娘,娘娘与缎瑶王妃不同,娘娘从柴房里走出来,如今稳坐凤椅,老奴钦佩得五体投地!奴婢相信,太皇太后对娘娘不会太过分的,太
皇太后对娘娘的疼惜,娘娘也该是知道的!”
老嬷嬷说着,忙狠狠地磕头。
倒是果真五体投地!清璃着实看不下去她这般年纪如此作践自己,伸手把她搀扶起来,随手帮她整了整袍子。
“既然如此,以嬷嬷看,这一局本宫该如何破?”
老嬷嬷思前想后,亦是发现,这是一局死棋。
“不瞒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已宣召太后过去,且下了命令,要让太后和泰王妃一起照顾小皇子。恐怕,皇后娘娘就算称病,也难逃这一关!眼下最要紧的是,通传皇上回宫,只有皇上才能帮娘娘保住抚养小皇子的权利!”
“多谢嬷嬷告知本宫这些。皇上在外面忙着巡查各城,为这点小事,实在不好烦劳他。这一来一回的,也来不及!”
清璃转身就对跟在身后的邢扎和宛丽说道,“邢扎去准备马车,宛丽,去收拾本宫的衣物和小皇子的一应物件。”
宛丽气恼地道,“娘娘何必与他们客气?凭娘娘的本事,一把毒药毒死那贱人!”
这丫头倒是比玄素做事还利落呢!“这可是你说的,若泰王妃真的死了,本宫可不替你担着!”
“娘娘恕罪,奴婢一时气恼口无遮拦!”宛丽恐慌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老嬷嬷,“嬷嬷,还请您老回去,莫要告知太皇太后这番话!”
老嬷嬷忙道,“宛丽姑娘放心,不该说的,我从来不多说!”
清璃嗔怒瞪了眼宛丽,“还愣着做什么?收拾东西!”
宛丽这就奔去殿内收拾东西,提着大包小包地奔出来,见邢扎已经准备好马车,亲自驾着马车过来,便忙把包袱丢上去。
一转身,柔软的小娃儿就被塞了满怀。
“娘娘……”
“带小皇子去爹的军营看练武场,毕竟将来得文武双全,及早学着才好。明儿正好,咱们可就近去赵府参加宴席。你们先走一步,本宫去太
皇太后那边瞧瞧,随后就去找你们!”
“娘娘……”
“爹若不在军营,就找鹿骁,不是让他带兵来闯宫,而是让他保护好小皇子!”
“是!”
太皇太后寝宫,老嬷嬷战战兢兢地走在前面,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清璃,见她只是浅扬唇角,正看着自己,明媚一双凤眸,澄澈清凉,无惧无怕。
“皇后娘娘不该来的!”
“本宫不来,怕是皇上夹在中间不好过,嬷嬷恐怕也不好交差!”
宫殿门口的小宫女见老嬷嬷递了眼色过来,忙入殿内通传,清璃在宫廊下站定,忽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她这样欺负大嫂,倒是真敢来!”
如此清脆若银铃的声音,除了宇文环,在没旁人。
清璃迈过门槛,朝着风椅上跪下,不禁环看这殿内崭新的布置,金色的暗纹垂帘崭新,殿内的凤凰云柱,也似重新拿金漆粉刷过。
“皇祖母这宫殿竟如新的一般了,清璃一个月没来给您老人家请安,如今进来,竟仿佛走错了地方!您老人家看清璃的眼神,也如看陌生人了!”
“哀家没当你是陌生人,这宫殿你也是不陌生的,你瞧着陌生的布置,都是你大嫂亲手张罗的。这孩子孝顺温和,哀家没有为你大哥选错人!”宝座上的苏凉玉握着身旁蒋莲衣的手,安慰地略收了收,“你且看看你把你大嫂欺负的。她不过是给你送了一篮橘子,你竟闹出这些事儿!”
清璃淡看了一眼哭得我见犹怜的蒋莲衣,“大嫂,您可真是受委屈了,不过,清璃这会儿也没想明白,您那一篮橘子送给我到底何意!”
蒋莲衣忙道,“那是刚进贡的,皇祖母知道你不能吃,没叫人送到你的寝宫,只给了臣妾和王爷。臣妾知道娘娘宫里没有,特意给娘娘送去一篮子,就算娘娘不吃,皇上和娘娘身边的人也能尝尝新鲜…
…臣妾真的是一番好意!”
“果真是一番好意便罢了,若不是,本宫定容不得!”
清璃跪在地上,见苏凉玉仍不肯让自己起身,便兀自站起身来,抚了抚裙袍,从椅子上坐下,正看到隔着大殿中央的地毯,慕容瑚正坐在椅子上无奈地摇头。
而宇文环,在慕容瑚身侧的椅子上,穿着一身粉色小宫袍,老气横秋地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拿茶盅盖子刮着茶水。
“皇后娘娘这口气,分明是讽刺大嫂送橘子不是好意。依照娘娘这番意思,娘娘且说,大嫂能对你有什么歹意?”
慕容瑚怒斥道,“环儿,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开口!”
“母后,没事儿!刚好,她这问题问得极好。”清璃笑道,“若是本宫真的是多心了,大嫂你多包涵!若本宫没有多心,也请你不要惦记本宫的儿子,和本宫的夫君,否则,后果自负!”
“放肆!”苏凉玉勃然大怒,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恒儿爱你,你爹和你祖母都宠着你,哀家和你父皇母后也都纵着你,没想到,养得你如此目中无人!莲衣是你的大嫂,她在你面前自称臣妾,你怎能如此与她说话?”
“皇后娘娘是妒忌别人对她的皇上好呢!”宇文环朝着风椅上道,“皇祖母,刚才大哥来了可是说了,那些东西都是他允许之后,大嫂才送给九哥的,皇后娘娘如此计较,可真是……不配当小皇嗣的母亲!”
慕容瑚一脚揣在身侧的椅子上,宇文环连人带椅子都摔在地上,她手上的茶盅也摔得四分五裂。
苏凉玉和蒋莲衣都从凤椅上惊跳起来。
“母后息怒!”蒋莲衣忙跪下,“这事儿,都怪莲衣的错,是莲衣小题大做了,是莲衣该死……”
“太后,这是哀家的寝宫,你要教训你女儿,回你自己的寝宫教训。今儿这事儿,哀家必须
得处置好!”苏凉玉看了眼清璃,“皇族里失德的女子,是没有资格教养自己的子嗣的。太后,你执掌后宫多年,比哀家更清楚宫规!”
“皇祖母要依照宫规做事,清璃无话可说,不过,不巧,今儿家父带着梵儿去了军营看士兵们比武,您要夺孙媳的儿子,还得过家父和我们苏府老祖宗那一关!”
慕容瑚突然笑了一声,“太皇太后,您是知道的,世云那脾气可不好惹!当初太上皇夺他的女人,被他废了四肢,如今您要夺他的外孙……”
“哀家何时夺他的外孙了?那是哀家的小曾孙,是皇族的人,难道哀家要看一眼曾孙,还要经过他苏世云的同意不成?”
“事实上,就是得经过他的同意!”
在苏凉玉和慕容瑚争吵之际,清璃不动声色地始终盯着蒋莲衣,却正看到跪在地上,阴沉地扬起唇角。
清璃赫然发现,自己又上当了。这女人,不只是让她身败名裂,还要让苏家身败名裂!
她端起一旁的茶盅,押了一口茶,自袍袖中拈了一下纸包,她站起身来,就上去台阶,在苏凉玉震惊的瞪视下,温柔扶起蒋莲衣,“皇祖母,您只顾得与母后争执,却害得大嫂跪这么久,委实不应该!”
苏凉玉不疑有他,冷声斥道,“哀家是被你气糊涂了!”
清璃哭笑不得,她实在看不出,自己哪儿气着她了。“您要让大嫂帮忙清璃照顾梵儿,清璃怎会拒绝,回头清璃就与家父和皇上商议,把小皇嗣抱到大嫂那边。”
蒋莲衣忙道,“皇后娘娘,这实非臣妾所愿,皇祖母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小皇子好!臣妾一定对他视如己出的,若是皇上和娘娘想见小皇嗣,随时都可以来探望!”
苏凉玉叹服地道,“清璃,你且看看你大嫂,你这脾气但凡能改一改,哀家也不会如此决定!多与你大嫂学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