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听罢,实在想为这四人的婚礼道声恭喜,到底是双喜,又得百姓们祝福,他们也是做了好事,赢得一片赞誉,却一想到宇文恒的隐瞒,便心口堵闷。
“对了,你们的婚礼是几时举行的?”
“五个月前!”慕塘忙又道,“这一路上,卑职都有写信给皇上详禀当地民生境况和官员任职境况,信封内也附有珺儿和悦临给娘娘的信。”
赵珺儿忙道,“我们星夜兼程,自是不敢盼着你给我们回信,却没少为你担心。我听慕塘说,宇文吉派了一个人能置你于死地的人,一直寝食难安,还特别写信提醒你防备着……你竟是一封都没有看到么?”
她垂眸避开四人担心的目光,始终浅扬着唇角,保持着皇后该有的温婉雍容和幸福姿态,视线落在自己左右无名指上微微一顿,逼着自己把心头的痛压到了心底深处。
就算怀孕,生了儿子,她也没傻到失忆。
宇文恒的确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悦临自打被我救回苏府,便如我的兄弟,我和珺儿虽有争斗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珺儿也曾救过我的命,如今更是情如姐妹。我缺席了那场婚礼,实在是一大遗憾!”
她这就对宛心、宛丽道,“稍后,通传一声苏府内与珺儿和悦临相熟的朋友,在赵府那边张罗一场喜宴。另外,替我备两份贺礼,抬到赵府。”
赵珺儿忙道,“清璃,你千万不要如此,这样张罗,反而像是我们四人特意来讨赏的。”
“你们四人帮我把苏雅媚送去巴图族,是立了功,这一路上又做了多番好事,为百姓除掉了祸患,我作为大周皇后,也理当嘉奖。此事,我也会详禀皇上,皇上素来赏罚分明,理当嘉奖你们!”
这事儿,她也该问一问宇文恒,为什么连喜事也隐瞒她?
宇文恒那番心思
是不能对外人说的。
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两人都心寒,她却更心痛。
这事儿,细细清算,旧事重提,只怕又会让两人生了嫌隙,不说出来,却始终是个疙瘩。
注意到赵珺儿仍望着自己,清璃忙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赵家那宅子,早就整修好了,你们直接住进去即可。”
赵珺儿识趣地道:“清璃,你若再说下去,我们四人以后,便再不敢入你这凤藻宫了!”
佟悦临忙道,“我们还是都跪下叩谢皇后娘娘的恩裳吧!”
塔娜是个实在的,当真就要跪下去谢恩。
清璃被姐弟俩的调侃气笑,“罢了,本宫不与你们计较,塔娜,我们是朋友,以后见了本宫都不必行跪拜之礼!周嬷嬷,麻烦你把小皇子抱出来。”
周嬷嬷自殿内抱着小皇子出来,朝着众人颔首,从容的气度亦是不凡,是宇文恒精挑细选的人。
襁褓中刚出了满月的小娃儿大变样,嫩红的小猴子,成了圆胖圆胖的瓷娃娃,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奇地看着周遭一群生人,安静的不哭不闹。
“清璃,这小子可真是你和皇上的亲儿,这冷静的脾性竟是也像极了你和皇上呐!”
赵珺儿贪看着小娃儿胖嘟嘟的小脸儿,抢着抱过来,让佟悦临扑了个空,惹得塔娜也不禁嗔怒,寝殿里便又热闹起来。
慕塘也忍不住赞叹道,“他竟不认生!珺儿,可是够给你面子的。”
清璃忍不住笑,也爱极这样的热闹和乐,瞧着儿子眼神颇有精神,忍不住莞尔。
“到底是皇子嘛!我这抱着的,可是人中龙凤!”赵珺儿瞧着小娃儿黑水晶般澄澈的眼睛,喜不自胜,“清璃,这孩子随你,与我有缘。”说着,她又心血来潮地凑到清璃近前,“与你商量个事儿。”
清璃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这又是夸赞,又是
有缘,若是不与我‘商量’点什么,委实说不过去!”
佟悦临和塔娜亦是了解赵珺儿,这“商量”分明就是要求点什么。
果不其然,赵珺儿不客气地道,“我若是生了女儿,就给你儿子当皇子妃,我若生了儿子,就让他们结拜为兄弟,可好?”
清璃哭笑不得。竟又是一个精打细算的。
“慕夫人,您可是来晚了一步!要给本宫的小皇子当皇子妃和结拜兄弟的小娃儿,已经从凤藻宫的门口,派到皇城城门那边去了,你这一胎,得从城门那边领号排队!”
慕塘笑道,“这是回来晚了?”
清璃唯恐赵珺儿太过震惊,失手摔了孩子,忙从她怀中抱了儿子过来。
赵珺儿顿时急了,“这都谁家的孩子?竟然跟我赵珺儿的孩子抢?!我们家悦临和塔娜这一胎还没开口呢!”
佟悦临摇头失笑,“我们不抢,将来随缘更好些!是吧塔娜?”
塔娜赞成点头,“是,夫君说得对!随缘,就像我们!”
邢扎一早去苏府给老夫人送刚进贡来的葡萄,在门口尴尬地打断这一片和乐。
“主子,泰王妃怎么在门口候着?!”
“泰王妃?”慕塘恍悟道,“我们来时,听说泰王爷成婚,原来那位就是泰王妃。刚才竟是我们失礼了。”
宛心忍不住失笑,“这女子倒也厉害!等了这么久,她竟还没走?”
众人只当清璃素来脾气好,人缘也好,新来的妯娌,自然也该是好好相处的……
清璃抱着孩子在凤椅上坐下,淡冷地朝着宫苑大门看了一眼,“宛丽,去对泰王妃说,本宫今日宴客,不便见她,她来探望的心意,本宫心领了!让她回去!”
“是!”宛丽应着,便出去把蒋莲衣送走了,却无奈地提了一篮子小橘子进来。
赵珺儿忙道,“这橘子不错呢!皇后
娘娘这妯娌也是够意思,都是自家人,竟还送橘子。”
宛心忍不住冷声讥讽道,“娘娘还在坐月子呢。这送橘子是何意?倒是不如送燕窝丹参来的合适,泰王爷那边又不是穷疯了。”
宛丽也道,“那女子与泰王爷大婚时,娘娘可是把最好的一套首饰赏赐给了她,还送了大堆的珠玉宝器,没想到,她竟这样回报!”
赵珺儿握着橘子,一时就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慕塘见她如此,更是尴尬。
佟悦临和塔娜都压着气息,大气不敢出。
清璃倒是并不介意这些,也不是看不出这些橘子是何意。好在她苏清璃素来无惧挑衅。
“珺儿,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是不要乱吃的好。”
赵珺儿忙把橘子放回篮子里,又擦了擦手,“宛丽,麻烦你帮我端水来,我要洗洗手。”
“放心,这橘子定是无毒的!我是怕你吃了闹心才不让你吃。”
清璃若有所思笑眯着凤眸,瞧着那篮子,清冷地道,“泰王妃如此盛情,又在门外听墙根听了这许久,本宫实在不该拒绝。宛心,你去,把这一篮橘子送去御书房给皇上品尝吧!”
“是!”宛心虽应了,却提起橘子,又忍不住咕哝,“只怕人家早就送过皇上更好的东西了。”
那声音不大不小,大家却都听了个清楚仔细。
夜深人静,宇文恒方才返回凤藻宫。
再过三日便是新年,城内城外都是一派喜庆。
这几日,他一直带着百官巡城,也转了附近的几座城。百官们总结一整年的政绩,该嘉奖的嘉奖,该赞许的赞许,也顺便贬了那些滥竽充数的。
进门来,他自觉身上风尘仆仆,便先去沐浴方回来抱儿子,逗着小家伙看这里看那里,又拿着玩具摇来晃去,却玩了半晌,才发现,他的宝贝皇后始终不
曾看他一眼。
清璃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捏着画笔,在面前的画板上涂了又图,纵是注意到宇文恒进殿去沐浴也没有挪开视线。
宇文恒悻悻地抱着儿子在床沿上坐下,这才发现,画板上是一副与他无关的画。
上面有赵珺儿,慕塘,佟悦临,塔娜,宛心,宛丽,抱着孩子的周嬷嬷,以及清璃自个儿,整幅画面唯美而宏阔,宫殿内的布置都无丝毫遗漏,唯独没有他……
“今日,赵珺儿和慕塘他们回来了?”
“嗯,我赏赐他们一场婚宴,今日听了他们在路上的经历理当嘉奖他们。”
“是,皇后说的是,慕塘一路上立功不少。不过,他们早就成婚了,孩子都有了,再补办婚宴,会不会太尴尬?”
清璃淡冷地道,“他们成婚了吗?臣妾竟不知。”
“早就成婚了,朕忘了告诉你。五个月前,慕塘来信说的。有诸多政务写在信中,朕不便拿给璃儿你看!”宇文恒话说到这里,便又道,“刚才朕回宫,父皇说给孩子取了名字,满月酒便与大年夜一起庆贺。”
“满月酒随父皇和皇祖母安排便是。”清璃这才停下手上的画笔,细细端看整个画的格局。“名字是什么?”
“宇文梵。”
“为何是梵字?这个字怪怪的。”
“父皇希望他梵心宁睿,少些争斗杀伐之气,有定国安邦的胸怀。”
宇文恒看了看画,视线落在她反应太过平静的侧颜上,如此一身素雅的月白丝袍,洗尽铅华,长发倾散,她就如画中人,美得惊心动魄。这美中,从前是温暖的,现在却透着一股寒气,仿佛他彻夜抱着都无法暖热。
“璃儿,你是不是不喜欢这名字?”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么一个小小的娃儿,就背负这样沉重的压力,着实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