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还有事做,怕是只有坏事可做。
清璃的瞌睡虫顿时化成大片蝴蝶,扑棱棱地振翅飞离,挣扎着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睛,埋首他宽阔的怀里,赧然嘤声道,“实在困了!”
宇文恒把她的手拉到唇边轻吻一记,这就低头咬住她的唇,邪恶地把她扰醒。
“你今儿都不想朕吗?”
“想啊!”
“想给朕看呐!”
清璃被他气笑,反咬住他的唇瓣,却又怕他疼,矛盾地不敢太用力,不过犹豫这片刻,便被他趁虚而入……直被吻得七荤八素。
距京城三百里外的山林深处,夜幕黑浓,山雨欲来。
溪谷药王府四处弥漫的药草的浓苦之气,被黑云压在院子里,愈加散发不出。
客房浴室内,一身白袍的男子,从浴池中出来,黑发挂着水,妖妖迎泽,冗长如瀑。
他狐狸似的一张极美的瓜子脸,是艳若仙魔的,却并未让两个为他展开白衣睡袍的丫鬟面红耳赤,她们就如看一个死人,波澜无惊地把衣服为他套上手臂,拢在肩上……
宇文吉享受着两个女子的服侍,却不禁想起自己在皇宫里,每日得三十六位宫女伺候的情景。
自然,还有他那些千娇百媚,经过千挑万选方能入宫侍寝的妃嫔
们……可惜,一切一去不复返了。
眼前,这两个丫鬟倒也算标致的,却气质阴冷,眼神无波。这脸,这手臂,这腰身,也全然不符合宫里那些女子健康红润,药王府也是顿顿饭有肉吃的,她们却双颊尖削蜡黄,手指都瘦骨嶙峋的。在宫里筛选女子的嬷嬷太监们眼里,这顶多顶多是打杂宫女的命。
“宇文公子,我家主人吩咐,让奴婢们带您去丹药房。”
“药王研读完了清璃的手札?!”
丫鬟道,“不只研读完了,还尝试过几次了……”
宇文吉早已等得不耐烦,于是,略整了整袍服,极是痛快地道,“带路吧!”
两个丫鬟各提着一盏灯笼,在前为他引路。
出来浴室,走出客房所在的小别院,又爬了约么一里路的陡坡,方入了药王府宏大的庭院。
宇文吉刚沐浴过,菲薄的布鞋底子踩上去,仿佛冰溜子,刺骨的凉,直往脚心里钻。吹得这一阵潮湿的山风,骨头已然凉透,一进院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满院子晾着药草,就连廊下也挂着大片入药的蛇虫,这会儿还有许多身穿蓝边白袍的小厮和丫鬟在忙碌收整药草,以防被今晚的暴雨淋了……
宇文吉忍不住掩住鼻子,强硬管住自己的视线
,不让自己乱瞥,却还是觉得,从大片干枯的蛇虫的尸体下穿过,浑身不自在。
入了后院,满院子却是笼子,鸟雀,猴子,老鼠,都是鲜活的,小厮们正在拿防雨布遮盖,因生人的靠近,笼子里的动物都不安地躁动嘶叫起来,风声,人声,动物的嘶叫,就混合成一片地狱似的嘈杂。
自从入了药王府,宇文吉一直未被允许进入这片院子,这些时日,他快要被闷出病来,却进了这院子,距离自己复仇的大计又迈近一步,他却没有欢喜,反而觉得自己即将在这片嘈杂声中暴毙身亡……
前面的两个丫鬟驻足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落下一段距离,便不约而同地等待他上前。
“公子不必惧怕,这些都是师父拿来试药的。”
试药?看这些动物疯癫嘶叫的境况,恐怕邪顷给它们试的是毒药吧。
然而,走到最后,却看到有五六个笼子里都关着人——活生生的人。他们却不同于那些动物,反而异常安静,眼神空洞,全然已分不清自己是鬼还是人,有一位女子竟在啃自己的手臂,新伤旧伤叠加着,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为何会这样?”
“吃错了药呗!”
“吃错了药?”宇文吉忙追上她们,“药王不
打算医治好他们吗?”
“脑子坏掉了,还如何医治的好?他们都是自愿来试药的,主人给了他们不少钱的。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吧!主人不喜欢这院子里的人问东问西。”
然后,两个丫鬟都同时看他,一如看一个药罐子。笼子里那些若是寻常的陶瓷药罐子,他这药罐子最多也不过是一只釉彩鲜亮的青花瓷而已。
进入宽阔冰冷的石门内,更如入了一个鬼门关,高高的搁架上都是一些琉璃瓶子,有的浸泡着人骨,动物的肢体和内脏,还有的是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满屋子都是古怪的气味儿。
却是清璃的丹药房宇文吉也进过,通光和通风极好,药香都是自然的苦,其中夹杂着甜美的花香,叫人一进去,仿佛再重的病痛都能康复。
这所谓的丹药房,却似唯恐人病得不够重。
见溪谷药王邪顷一身白衣,从内室里迎出来,宇文吉忍不住问一声,“清璃的手札,你可彻底看懂了?”
“当然看懂了,否则,我怎敢叫丫鬟们把你带过来?”
宇文吉却素来是多疑的,而这事儿,事关他半生的容貌,他不能不防备,“我记得清璃的手札上,有些鬼画符似的图案和文字,你真的能看得明白吗?”
邪顷顶着一片不太明亮的灯,五官清冷得仿佛阎王。清璃的手札,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天书,不过,所幸,他看得懂上面的图,无非是磨骨,削肉,不够饱满之处再补点……
“这么多废话……怎么?你是后悔了?”
“我是怕你压根儿做不到,毁了我这张脸。”
“门就在你身后,若是不想,你可以马上离开,我这里从来不强迫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邪顷说完,这就转身进入内室。
宇文吉忙跟进去,本想说自己已经决定,誓死不会后悔,却见着床榻一侧的大片明晃晃地刀子,针,还有盛血的水盆,不禁毛骨悚然。
而墙壁上,就挂着莫恒的画像,他唇角含笑,似在嘲讽。那笑容与宇文恒一模一样。
宇文吉不禁退了两步,“朕……朕决定,还是易容比较好!朕改变主意了!”
说完,他就走,后颈却陡然一阵钝痛,竟是被狠狠得重击了一下……
高大的身躯隐隐摇晃着转身,窗外霹雳滚雷,闪电明灭,眼前猛然一片暗黑。
两个丫鬟迅速把他抬上单人床榻。
邪顷拿起一个小刀,走到床榻旁,“我说过了,我这里,从来不强迫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过你是药罐子,实在算不得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