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吉听到惨叫声,忙背着包袱返回门槛处,视线触及苏雅苒裙摆下触目惊心的红,惊愕地一时心头窒息,脑海中莫名浮现如妃和温妃挺着大肚子的情景……
那两个女人,他实在谈不上喜欢,如今失去了,才发现也会触景生情,也会痛。
苏雅苒本能地朝他伸手,“救我,表哥……救我……”
宇文吉回过神来,慌乱地丢了包袱,这就要迈进门槛,却惊觉背后一股冷风袭来……肩侧的长发,也被一股强大的真气冲击而起。
他疑惑看向地上的影子,正见一个人近在咫尺,自背后挥着长剑,朝着他的脖颈横砍过来……
宇文吉忙弯腰低头,顺势向后踹出一脚。
黑衣人只顾砍他的脖子,全然没有防备,当即被踹的后退两丈……
宇文吉惊魂不定,见黑衣人的黑衣上有暗纹祥云刺绣,笃定是宇文恒派来的,再无心去管苏雅苒,纵身便跃上房顶。
苏雅苒绝望地垂下手,惊痛交加地按住腹部,一时间,心灰意冷。
为何她深爱的男子却连她的生死都不计较?!
忽然发现,清璃说得对,温妃和如妃,他都不曾管顾,又岂会在乎他?!的确,只有孩子,才是属于她的,她应该珍惜这个孩子……
黑衣人这就要去追,经过门前,注意到苏雅苒躺在大片血水里,低咒一声,忙冲进房内,“四郡主,你怎么样?四郡主……”
苏雅苒意识渐渐模糊,察觉到身子被抱起,又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寒星似的眼睛,她抬手就扯下他脸上的黑布,是一张异常陌生的脸,谈不上惊艳,却鼻高目深,也算好看。
“郡主撑着,我这就去请归斯神医。”
“我不认识你,你为何救我?”
“你是皇后娘娘的姐妹!”
“所以,
我是又欠了苏清璃一条命么?”
苏雅苒虚弱地自嘲笑了笑,“我从前可是害过她,你还是把我放在地上,任我自生自灭吧!如此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男子直接抱着她横放在床榻上,掌中凝聚一股内力,护住她的心脏,当又从衣领里拿了哨子发出讯号,这才飞身上去楼阁。
宇文吉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避开巡逻的护卫,直接从窗口飞进溪谷药王邪顷居住的客房,迅速撕掉脸上的易容面具。
“雅苒……她刚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怕是孩子不保……她是为了追我,才摔下来的……”
邪顷也在忙着收拾行装,他把刚从清璃书房拿来的几本关于整容之术的手札都放在药箱内,听了宇文吉紧张的一番话,却波澜无惊,只是淡看他一眼。
“她若是小产,王府大乱,正是我们离开的好时候!”
宇文吉不可置信地走到他身侧,“你是医者,难道不想去救她?”换做是清璃,怕是早就飞扑过去。“雅苒可能已经失去她的孩子,那样血流不止,是会死的……”
“你本也不喜欢她,也不看重那个孩子,你自己的孩子死在刑部大牢内,我也不曾见你又丝毫难过,何必再多浪费心神给一个没成形的孩子和一个本就不喜欢的女子?!”
宇文吉听得一番话刺耳,当即勃然大怒,“你怎知我失去孩子没有难过?我无时无刻不盼着温妃和如妃生下那两个孩子……”
邪顷冷笑,“得了吧!你若真的盼着那两个孩子降生,在宇文恒给你活路,把你们一家子囚禁在那处院子里时,你就该安安稳稳的!”
说完,他又嘲讽地瞥了宇文吉一眼,把一套药王府小厮的衣裳给他。
“换上衣服,贴上桌子上那张易容面具,也算
是三条已故的小生命成全了你的新生吧!”
邪顷说完,无心理会他的反应,兀自背着包袱,拿起药箱,丢了一封信便率先出去。
宇文吉走到桌旁,拿起易容面具,这才注意到,信封上是四个字,“朝颜亲启”。
他倒是听说过,慕容朝颜早在嫁入苏府之前,就与邪顷两情相悦。后来,却不知为何,慕容朝颜便再也不理会邪顷,哪怕她被囚禁于庵堂十年,也不曾逃离去寻邪顷……
许多人都不知其中的原委,看到邪顷走的这样干脆利落,他才恍然大悟。
邪顷最爱最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医术。
平日他可以极尽讨好慕容朝颜,今日,得了他宇文吉这个不怕死的白老鼠,得了清璃的“易容之术”,还是可以说走就走。
而他宇文吉,如今想要的,也异常明确,只有复仇和皇位。
“宇文恒,你等着!我定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苏府后巷,行进的马车正到了冗长的巷子尽头。
宇文恒凭内力听到哨子的声音,伸手扣住清璃的手。
清璃看他一眼,见他双肩微耸了一下,脖子也有些僵,不禁疑惑,“怎么了?”他在紧张时,才有如此反应。
“没事。”宇文恒握着她的手,又收了收。
御风堂的人,随时随地内力全开,保持在警惕状态。因此,庞铮和阮宏在车辕上也听到那刺耳的声音。哨子响了急促的六声,暗语是,“敌人未死,我方安好,朋友有伤。”
这朋友,不就是苏家人吗?
若是寻常的护卫丫鬟受了伤,那黑衣人断然不会吹得如此急迫。
于是庞铮和阮宏同时掀开了车帘,看进车厢里。
宇文恒伸手保护似的突然环住清璃,“继续赶路,争取天黑之前,抵达万国寺!”
庞
铮和阮宏相视,都没有再开口。倒是归斯还在苏府呢,若是他听到哨子,定然回去救,就算听不到,也定然有人会去通传他。
只是,这受伤之人,别是苏世云就好,否则,那办事不利的黑衣人,可就死定了。
苏府内,归斯背着药箱冲进苏雅苒的小楼阁,正见苏世云和慕容朝颜正在劝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惠妍节哀。
苏世云注意到归斯上前来,忙迎上去,“你可来了!雅苒在楼上……”
归斯来不及应着,这就往楼上走,注意到楼梯下大片血渍,不禁吓了一跳。
苏雅苒这一胎前些时日见过红,是透着黑的血,眼下这血竟是鲜红的,显然是服用了清璃的药,调制得差不多了。
偏偏,在她想接受孩子时,出这样的意外……这下苏府也有麻烦了。恐怕霖国公那边知道,不会善罢甘休。
苏世云直接跟着他上楼,见苏雅苒脸色死灰的强硬睁着眼睛,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苒儿,没事,爹在!”
苏雅苒几乎是凭着呼吸吐出几个字的,“爹,是我不好……出了这事儿,怕是要和离!”
“和离也不怕,清璃是皇后,爹是御平王,谁还能对我们怎么样不成?!”
归斯这就按住苏雅苒颈侧的脉搏,又趴在她腹部上听了听,“孩子已经没有动静,请王爷和老祖宗尽早派人去国公府通传一声吧!”
“归斯,你是知道的,这孩子不能没了!雅苒在婆家本就不受宠,若孩子也保不住,她这辈子就没希望了!”
归斯倒是打心底里没想多管这闲事,也委实看不惯苏雅苒母女的卑鄙行径。“王爷,上天注定缘分如此,您就不要太难过了!”
苏世云却是早已不相信他的医术,“鹿骁,鹿骁……马上去找
清璃回来!”
鹿骁在楼梯下抓着扶手,看向老夫人慕容朝颜。
慕容朝颜道,“既然孩子已经不保,就不要再惊扰清璃了,她也有身孕呢!别让她悲伤过度,也动了胎气。”
哭得脑子混沌的陈惠妍,却突然就声嘶力竭的嘶叫道,“苏清璃就是看不得我们半点好,恐怕就是她给雅苒下毒,才害得雅苒没了这孩子!”
鹿骁震怒地冲过去,一掌打在她脸上……
陈惠妍被打得当即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鹿骁惊觉自己用力过度,恐慌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慕容朝颜的脸色,见她老人家脸色铁青,忙单膝跪下请罪。
“老夫人恕罪,鹿骁一时气不过,所以才失控……不过,皇后娘娘为四郡主这一胎多尽力大家有目共睹,还有,地上的血也是鲜红的,断然不会是皇后娘娘下毒!”
慕容朝颜深吸一口气,“我这还没训斥你呢!你倒是先认错了。以下犯上,着实不该,不过,你这一掌——打得好!老天有眼,才不让那可怜的孩子投生成陈惠妍的外孙,否则,以后怕是也会被教成纨绔子弟。”
老夫人说完,直接从陈惠妍身上迈过去,又迈过大滩血污。
“玄素,玄怡,叫人把这血清理干净了!还有,这屋子里,所有关于小孩子的物件也都清理了。另外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我亲自去霖国公那边求一封休书。”
玄素匪夷所思,忙单膝跪下,“老夫人,您去求休书,怕是不妥,不如这事儿,还是与皇后娘娘商议一番!”
“拿得起放得下,是我苏家人的本事!雅苒不喜欢人家章怀楚,也不能耽搁了那孩子,再说,这婚事,也是我凭着清璃当了皇后强迫来的,还是我做主最好,若是让清璃去,皇上的面子也赔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