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没有护住手，直接把手上的戒指拔下来，手伸到缎瑶面前，“后宫里的争斗，你我都是见多的，宇文吉知道我这手上戴了皇上送的婚戒，必然留下印痕，使我有口难辩。他有多恨宇文恒的夺妻之恨，就有多想让我死，这一点，王妃娘娘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缎瑶抓住她的手，看着淡淡的戒指痕迹，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世云上前来，反问道，“缎瑶，当年太后，宸妃，德妃，贤妃，淑妃等人围攻您时，定下的罪名是，勾引太上皇，你且说，当时你勾引了吗？”
缎瑶不知他为何在这个当口翻旧账，“苏世云，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今日你判璃儿死罪，当初你的罪名便是勾引太上皇，你在我心里，也算是又死了一回！从此，你的死活，与我苏家再无关系！”苏世云说完，一掌打出去……
站在门槛处的黑衣人当即化成了一堆碎肉，苏世云扯着清璃便迈过门槛，一群护卫冲上来之际，他真气催动掌中的毒粉，突袭整个院子……
清璃忙用袍袖捂住口鼻，彩色的毒粉，仿佛晕染开的彩云，弥漫了整个院子，从院子外面冲进来的护卫走不到两步便晕厥，院子里的护卫都拿着刀剑摇晃了几下便晕厥。
苏世云护着女儿的后腰，唯恐她跌倒了，清璃却忍不住往后看缎瑶，“爹，您真的不管娘亲了？”
“她已经不是你娘亲，她心里自始至终只惦记着她和宇文启胤的儿子，哪里有你半分地位？旁人欺负你也就算了，她是你的亲生母亲，竟也如此欺负你……为父容不得她如此。”
“可是，爹会开心吗？”
苏世云就停住脚步，忽然一脸怆痛，再也掩藏不住。与相爱的人，这样相憎相杀，他岂会不心痛？！但是，缎瑶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寒心。
清璃趁着他怔
愣之际，转身就又捂着口鼻奔进院子里，刚到院中央，正见缎瑶手上拿着一柄长剑要自刎……
清璃恐慌地来不及靠近，情急之下，只得摸出怀中的罗盘砸在她的手腕上，长剑连同罗盘都摔在地面上，长剑自是完好无存，罗盘却与长剑磕碰颠簸，当即断成了两段，整个罗盘竟是中空的黑玉，里面安置了小机关，另滚出许多圆圆的小珠子。
缎瑶身子晃了晃，就瘫坐在地上，俯视着一地碎珠，悲痛茫然，不知所措。
原来，这东西是假的吗？她错了吗？
清璃进来门槛，看她一眼，便捡了几个小珠子细看了看，又捡起其他的一并收入袖中，并不忘捡了两段碎罗盘收入袍袖中。
“王妃娘娘，走吧，我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十年他都不曾放下你，如今也不会放开你！不管你是否还拿我当女儿，恳请你不要离开他，如果你走了，他恐怕会痛苦一辈子。”
“苏清璃，是我错怪了你吗？”
“你是否错怪我，都不重要，多年来，要害死我的人没有害死我，我已经变得足够强大，这点小事，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清璃说完，就搀住她的手臂，“走吧！”
缎瑶却死不瞑目似的，疯疯癫癫地扯住她的衣领，“你自己说，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你说话！你回答我！”
清璃没有回答她。
既然她心里已经有答案，她何必再辩解，何必再费劲千辛万苦，去证明自己是她的女儿。
柴房外，却落下一个龙袍身影，“放开朕的皇后！”
清璃迅速松开了缎瑶的手肘，惊喜地转身，就见宇文恒铁青着脸色道了门槛前，她忙迎上去，开心地垫着脚尖一扑，就勾住了他的脖颈，一吻印在他唇上，“看到你真好！”
宇文恒顿时被吻得哭笑不得，“你娘亲都不要你了，你竟还傻开心？”
清璃捧住
他俊美的脸，毫不吝啬地慨然一叹，“你才是和我白头偕老的人！哪怕天下人都抛弃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仿佛火山喷涌，滚滚的暖热，沸腾着直往心头涌，失而复得的欢喜，一并冲击，心头难以抑制的又甜蜜又酸楚，可怜他堂堂大周皇帝，竟被闹得鼻翼微酸，眼眶也红热，健硕的手臂一伸，就将她圈进怀里……
清璃爱极这霸道的拥抱，却没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小心孩子！”
宇文恒忙松开她，担心地拿手按在她的腹部，以内力探了探孩子的动静，确定小家伙安安稳稳地，然后就打横抱起清璃，“我们回宫！”
清璃忙勾住他的脖颈，螓首一歪，就靠在他颈侧，“我爹呢？”
“和鹿骁、庞铮在前院呢，这会儿怕是杀红了眼。”
“那谁呢？”
“已经被送去刑部大牢了！”
清璃没再多问，也没再多言，更不想再多考虑其他的。宇文吉这一回，是连自己的妻妾儿女都赔进去了。
夜色黑浓，乌云低低压在刑部衙门上空，叫人透不上气。
宇文恒带着一众随侍，迈过一重一重的厚重威严的金钉黑漆大门，沿途护卫，衙役，官员都被割了舌头般，无声地恭谨跪地俯首行礼。
宇文恒一入大堂，直接在主位上，一挥龙袍，俊伟的身躯自黑色宝座上坐下来，一身狂怒，霸气四射，震慑满堂。
“他来过？”
一众官员相觑，皆是恐惧地低着头，却都没有否认。
显然，皇上是听说了太上皇今晚来，才特地追过来的。
这个“他”自然也是指的太上皇宇文启胤。
两个儿子，曾是南北周的皇帝，手心手背都是肉，从前互相残杀，如今又互相残杀，此番对错虽然世人分得清，在当父亲的太上皇眼里，怕是只看到“兄弟不睦”，然而，这兄弟不睦，落在
史官们笔下，却是尸横遍野的一场血战，甚至连御平王夫妇和皇后娘娘都差点赔进去，倒也难怪皇上这般龙颜震怒了。
“那囚犯名册拿来给朕看！”
刑部尚书忙双手高举刚刚准备好的名册，呈递上前。
宇文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接过囚犯名册看了一眼，第一页上便是两个人名，陈惠姝，宇文吉，第二页上是宇文吉一众妻妾的名字，第三页上是一众统领，第四页上人名密密麻麻，自是不必再看……
宇文恒看了眼后面标注的死囚人数，确定与御风堂查证的人数相同，又略核对了几个名字，这才起身，把名册又拍在刑部尚书的胸膛上，“都斩了！一个不留！”
刑部尚书低着头，忙抬手按住胸膛上的名册，无奈地皱紧了眉头。
“皇上，太上皇刚刚前来探望过陈氏，陈氏恳求放过宇文吉两位怀孕的妾室——如氏与温氏，太上皇刚才临走时留下话，两位女子即将临盆，希望留她们性命。”
“朕斟酌？”宇文恒嘲讽嗤笑，“宇文吉害朕的妻儿，何曾斟酌过？”
“这……”
宇文恒不再理会他，这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刑部尚书忙上前，“皇上，还有一事，其中一个人说，有要事面禀皇上，要将功折罪。他自报身份，说是宇文吉身边妾室的胞弟，长姐原是宇文吉的如妃，他叫如展翔。”
庞铮只觉得怪异，忙从旁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提醒道，“皇上，依照卑职所知，如镇海和如展翔早就死在了刑部大牢中。”
宇文恒皱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刑部尚书，视线并没有多停留。
之前在宇文绝天被罢黜之后，庞铮曾暂代刑部尚书一职，然后，举朝自杭州行宫搬迁入京，这位刑部尚书齐玉声是在沥水城和砚城出事的当口才正式接任的，且是他自千百位官员中千挑万
选的，那会儿如家父子在刑部名册上，已然是死人了。
宇文恒侧首，对庞铮低声道，“传令御风堂，暗中彻查刑部。”
庞铮领命出去，宇文恒又在主位上坐下来，对刑部尚书齐玉声道，“把如展翔带来见朕。”
“是！”
刑部之人素来行事迅敏，不到片刻，就拖着如展翔进了堂内来。
宇文恒坐在桌旁刚喝了两口茶，见如展翔诚惶诚恐地跪下，不禁多看他两眼，摆手屏退齐玉声。
齐玉声忙带着一众人都退下，并关上大门。
恢弘的灯火，打不亮黑色的刑部大堂，每一根黑石雕刻的祥云石柱，在灯光下，反而反射出一股森冷的煞气，叫人不寒而栗。
如展翔双膝跪在递上，亦是觉得森森的寒气，直往膝盖的骨缝里钻。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嘶哑的声音，早已经不是当初那急于抓捕石猛立功的男子，被关在囚牢中不过两日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显然跟在宇文吉身边的日子也不好过。
宇文恒俯视着他，“如展翔，不错呀！宇文吉竟是待你不薄，能把你从刑部大牢里换出来！”
如展翔眸光惶惶地看着地面，忙摇头，“不是宇文吉换的，他没这本事，也对草民见死不救……”
宇文恒狐疑，“不是他救你，是谁救的你？”
“是我爹如镇海原掌控刑部，所以，他颇熟悉里面大牢内的秘密机关，我们入牢之后，不到三日，便买通了同牢房的死囚，易容成我们父子二人……只可惜，我父子二人逃出来之后，爹就生了一场重病去世了。我无处藏身，只能去找宇文吉。”
如展翔说着，不安地跪在地上挪了挪膝盖。
“草民的父亲临终曾经留下遗言，无论如何，要保护长姐把孩子生下来。因此，草民要用一件事，换取草民和长姐的活路，恳请皇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