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琪却被拖到了小院的月洞门口,手把着月洞门的门边,死活不肯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庞铮皱眉拖拽她的手肘,田琪被他一碰,就仿佛遭受了一场毒打,愈加声嘶力竭的惨叫,“皇后娘娘,救命啊,皇上还是要杀民女和娘亲……皇后娘娘救命啊!皇上是骗您的……皇后娘娘您救救民女吧,您会有好报的……”
庞铮气急,这女子竟是个聪明的,竟把皇后娘娘的话都听在了心里。
见主子脸色铁青的看过来,庞铮不敢再迟疑,挥手为刀,直接砍在她的后颈上,田琪当即晕厥在地上。
清璃在卧房的窗内静观那一幕,无奈地合眼一叹。
她知道,在宇文恒心里,恶人必须死,再争下去,她便是无理取闹的一方了。
一双长臂就自后环在了腰间,耳畔上落下深情地细吻,让她鼻翼微酸,心头又莫名地感动。
这个男人是要做什么?刚才她又是给他摆陷阱,又是设计他,软硬兼施,甚至还威胁他,他竟还抱他?
当初她虽是与宇文吉没有夫妻之实,若遇到这种争执,只怕宇文吉早就把她晾上几天,去临幸他某位宠妃了……
“璃儿,你是打定主意为了那两个打你的女人不理会朕了吗?”宇文恒把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委屈地鼻音浓重,“朕的心都痛了呢!”
清璃眼泪就落下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宇文恒这才察觉她太过沉默,头歪在她肩侧,看到她腮畔的泪花,“在想什么呀?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蛮不讲理,明知道你是皇帝,还与你如此争执,可是心里又不想那两个女人死,毕竟她们罪不至死……”
宇文恒哭笑不得,她这眼泪可真是最有攻击性的武器了!
“好啦,好啦,朕答应你,朕不杀那两个女人。”
他忙绕
到她身前,拿帕子给她按了按眼角,“你看你,都是当娘的人,竟还哭鼻子,孩子都该笑话你了!”
清璃眼泪反而越擦越多,因为这样的哄劝,她实在太感动。他应该端着帝王的威仪,吼她几句,骂她不讲道理才对。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那田知府是个贪赃枉法的混蛋,朕决不轻饶!”
凤眸嗔怒瞪他,被他嗔笑回瞪,不禁又绷不住地破涕为笑,揶揄地探究看进他深邃的眼底。
“你怎笃定田知府一定就是贪赃枉法的?还是,你压根儿就怀疑宇文吉手底下的人,都是那样的人?”
“朕也不想如此揣测他,不过,凭他一个收拢妃嫔掌控天下的人,手底下势必大都是趋炎附势投其所好之人。他又是穷疯了且喜好挥霍的,为了养那些女人,为了得到钱财招兵买马,的,大官贪小官的,小官贪百姓的……如今这些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必须保护他们。”
“臣妾知道皇上是为天下才如此严苛,但是……”
清璃仰视着他,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心头一时微悸,对他的崇拜和爱恋愈加多了几分,整个胸腔里都似被什么塞满了,再也容不下别的。
见她眼神恍惚,宇文恒不禁莞尔,视线落在她唇上,当即就低下头啄了一下……
唇上突然落下一吻,清璃顿时羞窘地退了一步,惭愧地低头一笑。
“罢了,朕囚禁着他们一家子,不杀他们便是。”宇文恒拥着她,宠溺地晃了晃,“赶快洗漱,那些工匠们还在等着呢!”
清璃忍不住笑,“宇文恒,原来——你是回来找我帮忙的?”找人帮忙,刚才竟还摆黑脸看,皇帝陛下好厚的脸皮呐!
宇文恒顿时涨红了脸,忙从怀里取出图纸打开来,嗔怪道,“还不是怪你?你这些
字,与你从前写的那些大不一样,还有这边大串的东西,朕也不知是何意。朕的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们,可都是工匠出身的,竟是卯着你做成的那个天车研看了半晌,也找不出什么诀窍。”
“这些小蚯蚓是英文字母,那边的一大串是计算公式,齿轮的内外边沿周长计算精准才能正好环环相扣。”
清璃说完,见他俊美的脸上一片空白,不禁大开眼界,堂堂皇帝陛下,杀罚三千人不眨眼睛的男子,竟也变成了一个萌态可掬的小学生。
“难得看到皇上这样虚心好学的样子,等我一下,我洗漱之后陪你去木工坊。”
宇文恒忽然想到一件顶重要的事,“你可用膳了?”
“没有。”
“你先洗漱,我去给你下碗面。”说完,他就放下图纸,匆匆出去,一边走,一边麻利地撩袖子。
“哎……别,你别去……”
清璃追出门槛,就算他是她的夫君,她也不敢再劳动他下厨呀。
“让玄素和玄怡去做吧。”
“玄素玄怡魑魅魍魉都去了砚城那边帮忙,这会儿恐怕还在帮忙熬药呢!”宇文恒遥遥说着,直接进了小院西边的小膳房内,这就生火忙碌起来。
清璃坐回梳妆台前微怔了怔,心头陡然一股甜蜜,抑制不住地涌出来。
她就忍不住抬手轻轻抚在腹部,慨叹一笑。
“孩子,你真的有个好父亲呢!上得朝堂,下得厨房,当帝王,当大厨,又当老板,不枉娘亲违抗你曾外婆拼了命的抓牢他,娘亲真是连自己都钦佩自己了。”
镜子里映出的鹅蛋脸,双颊微红,凤眸水晶琉璃般澄澈明媚,溢满了幸福与满足,一连几日的疲累,都烟消云散。
街上的领取药的队伍,有增无减,倒是每个人走路的力气都恢复了,需得再坚持服用解药三日,方可完全解了余毒。
晌午,正该
是用膳时分,正带人巡查的田知府正热的满头大汗,抬头看了看热辣辣的太阳,回头问道,“夫人可曾派人来传话叫本官回去用膳?”
跟随在他马后的衙役,小跑上前来,身上的官服已经被热汗湿透。
“启禀大人,夫人不曾派人来!”
“这个时辰还不派人来,那皇帝没分寸地指派本官做这等护卫才做的事,那女人竟也不拿本官当回事了?本官给她那些银子挥霍,还不如喂狗!”
田知府骂骂咧咧地下马,拉着官服的袍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干脆带着队伍夺到了树底下。
后面的衙役忙上前来,“老爷,不能停呀,皇上的人满街都是呢,就连户部尚书,都亲自带人忙着挨家挨户的找寻中毒的人呐……咱们就在这儿歇息,那也不像话呀!”
田知府顿时冷怒横了衙役一眼,“混账东西,你这是在教本官如何做事么?”
衙役堆着笑的唇角冷抽了两下,“卑职不敢,大人尽管休息。”
街上排队领药的人,成群地相扶相携,经过树下,无不侧目。
田知府被看得心头火狂炽,不耐烦地对近前的衙役摆手,“去,去,去,别都聚在这里,都去给本官找,多找些,皇上不就没话说了吗?”
“遵命!”
瞧着一群衙役们去了,田知府当即就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抬头看了看枝叶密实的树冠,舒爽地笑了笑,视线落在街上,正看到管家小跑着奔了来。
田知府欢喜地当即就站起身来,拍了拍袍服,待管家奔到了近前,不禁嗔怒,“难怪今日来的如此慢,怎不骑马呀?本官的马场里,养了上百匹马,本来要进献给宇文吉的,这会儿你们也不骑,竟是都白养了。”
不等老管家回话,他又急不可耐地道,“夫人今日命膳房做了什么好吃的?!”
老管家已然奔得满头大汗,听
他一番话,更是哭笑不得。
“我的大老爷,您就别说马和吃饭的事儿了,快回衙门吧!”
“衙门?是不是那皇帝小子又要生什么幺蛾子?叫我们这些官员巡街,已然够荒唐的,莫不是要我们亲自去熬药吧?”
管家气喘吁吁,一手按着心口,一手吃力地摆手,“不是,不是,是夫人和小姐都入了大牢内!”
田知府冷笑斥道,“放屁,本官的沥水城大牢,素来只关押死囚,寻常的囚犯都不曾关押过呢,本官的夫人和女儿,怎可能入大牢?那大牢里又不是玩的地方。”
管家不敢恭维地骇笑,那大牢的确不曾关押过寻常的囚犯。
沥水城内,自打这位官老爷上任,便有了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小且不至死的罪名,都是交了银子便可无罪释放。
因此,这沥水城的恶人,都成了供奉这位官老爷的财神爷,隔三差五的闹事儿,有人甚至直接送上银子,再去打人,衙役们都闲了多时不曾做事……
如今,这官老爷已然被皇上盯上,竟还不自知。若是皇上再查出这位暗开花楼和赌坊,以及自多处织布坊收敛钱财的事,少不得一刀宰了他。
“老爷,是皇上囚禁了夫人和小姐。夫人和小姐冲撞了皇后娘娘,还和皇后娘娘打了一架……听说,还要撕碎了皇后娘娘的衣服,把娘娘赶走呐!”
和皇后娘娘打架?这是打得哪门子的架?他那婆娘和女儿,可是与他一般聪慧绝顶的,绝对不会得罪上面的大人物。
还有一点是说不通的,“皇后娘娘也来了吗?何时来的?本官怎不知呐?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皇后娘娘就是昨日和皇上一起入客房的女子。”
“什么?!那连干净衣服都没得穿的女子,竟是皇后娘娘?”田知府只当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