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田琪盯着恼怒不已的宇文恒,猜不透他为何如此紧张这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又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长出了刺。
她忙用力掐了下母亲的手臂。
“这女人怎……怎么会有孩子?不是刚刚捡回来的吗?睡了一晚上就有了?”
田夫人隐隐觉得不详,却又不敢冒然开口。
眼见一藏青锦袍的太监牵着一头活生生的豹子闯进门,田琪装哭顿时装不下去,因为过度惶恐,眼睛也反而挤不出眼泪。
她忙挪着膝盖,往母亲身边靠了靠,抓紧了母亲的手臂。
田夫人亦是惊恐地瑟缩,母女俩搂抱在一起,眼睛警惕地盯着豹子,反惹得豹子来了兴致,凑上去就危险地闻嗅两人……
田琪吓得惨白了脸色,惊叫不住。
田夫人就突然大哭起来。
见母女两人颤抖地哆嗦成一团,又哭又叫,清璃的怒气就散了,忙呵斥,“皇帝,过来!”
皇帝听话的悻悻低鸣一声,就过去宇文恒和清璃身边,前爪撑在地上,优雅地坐在了地毯上。
田琪母女俩见豹子竟仿佛忠诚的护卫般,不禁揣测清璃的身份……
传说,皇后娘娘身边养了一头金钱豹,猫儿般乖顺,不咬人,不伤人,还与皇后娘娘一起救了皇上,在皇上身边,更是听话得像极了一只大猫。
且皇上尤其宠着这豹子,从江南北上,一路上都带着这豹子。
昨儿这豹子被护卫牵着在府里转悠,她们压根儿也没有往“皇后”这身份上猜想,没想到,这羸弱不堪,且昨日一身脏乱的女子,竟然就是传说中养了金钱豹的皇后娘娘!
田琪母女俩震惊的相视,回想刚才撕扯清璃头发和袍服的情景,以及骂清璃是贱胚子的话,不禁就想抽自己几个耳光。
现在明白,为时已晚。
不等庞铮单膝跪下,
宇文恒便杀气阴沉地怒声下了杀令。
“把这两个谋害皇后和皇嗣的女人,压到沥水城的菜市口,斩立决!朕的皇后,都不认得,斩首之前,先挖了眼珠子丢去喂狗!”
“不要……”田夫人忙上前给宇文恒磕头,一下一下,额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直磕得血染了地毯。“皇上饶命呀!臣妾嘴贱,臣妾该打……臣妾自己抽自己,皇上您饶恕臣妾和小女吧……”说着,她就狠狠地抽自己耳光。
宇文恒最是嫌恶这样讨巧的恳求,更担心清璃会被闹得心软,他一脚就踢过去,直接将田夫人踢得横摔到了外间去。
“谋害朕的皇后和皇嗣,罪无可恕!你还有什么资格自称臣妾?朕很快就让你那位庸碌的夫君去黄泉路上陪你们!”
清璃顿时脸色惨白。皇帝陛下这是要将田家满门抄斩呐!
田琪看了眼母亲,则跪行上前,扯住了清璃的裙摆,哭嚷哀求道,“皇后娘娘饶命,民女不想死,皇后娘娘大人大量,不要与民女计较……民女都没有好好孝顺过爹娘,民女知道错了,民女再也不敢了……”
清璃紧皱着眉心,深知宇文恒素来律法严苛,却还是双膝跪下去。
若换了别人是皇后,今日这两女子以下犯上,斩了倒也痛快。
可她是医者,她是孕妇,她的职业不允许她滥杀,她的孩子也需要她积福行善。
刚才亲眼看到田夫人被踹飞,已然伤得惨重,也算是得了教训。若再见那女子和跪地哀求的田琪身首异处,她这辈子恐怕都梦魇不断……
“皇上……小女子之间的打架,委实谈不到抄家灭族的死罪。
田琪母女并不知臣妾的身份,也不知臣妾有孕,像是她们这样习惯了攀龙附凤之人,若是知道了臣妾的身份,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会
伤害臣妾和皇嗣?!
因此,她们刚才的一应举动……若皇上非要判决,就按照大周王朝新律中百姓斗殴的惩处规定,惩治了她们吧。”
田琪母女俩欲哭无泪。
皇后娘娘这真的是在帮她们求情吗?那新律她们也都是熟悉的,百姓斗殴,有罪一方可是要入牢的!
宇文恒怒不可遏,唯恐自己对她暴吼,话也没说,就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清璃忙提着裙摆追出去,皇帝狗腿地也跟出去,徒留庞铮和阮宏守着六神无主的田琪母女。
院子里,清璃赤足下去台阶,宇文恒便冷怒在院子中央转身,强烈的怒火几乎要让满院子的花木都燃烧起来。
清璃略停了下脚步,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恒,你听我说……”
宇文恒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庞铮和阮宏还算识趣,知道他们吵架,竟没有跟出来劝。
“苏清璃,你是皇后,就算没有人在这里,这大周律法你也该遵守,那是你夫君亲笔写的!那两个女人,殴打你,就是罪无可恕!朕亲手宰了她们都是轻的!”
清璃直接抓住他的手,按在腹部,一双大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宇文恒不懂她要干什么,大掌碰触她平坦的腹部,心就一片空白了,呼吸间也都是她馥郁的香甜之气。隔着雪白的丝袍,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体温,她的柔软,视线也被她温柔的目光拢住……
她爱他,都写在了眼睛里,可平日,她都羞赧地低着头,不会这样直接得与他对视。
这一刻,阳光晴朗明媚,映在她一身白色丝袍上,反射出幻彩的莹白光晕,她肌肤里都散射出一种母性的光辉,洁净的眼神也似能化解时间一切污垢……
不由自主地,他就看自己按在她腹部的手,他的内力太敏锐,掌心里清楚地感觉到扑腾扑腾
强烈的跳动,他忙借着内力延展听力,那声音就马蹄奔跑般,震撼有力……
他诧异一震,高大的身躯仿佛被点了穴道,再也无法动弹,连呼吸也不禁屏住。
他莫名地,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这女人,不只是他的女人,还是他孩子的娘亲。
清璃紧盯着他的反应,凤眸亮晶晶的笑就溢出来,“你感觉到它了吗?”
“感觉到了,他很健康,将来一定随朕,身体结实……”暗觉自己话语太不厚道,宇文恒忙又道,“他样子一定长得像璃儿,祖母都说过了,儿子一定像娘亲才好看!”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她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位好父亲。“所以,他是我们的小生命,我们应该少杀戮,多积福!”
宇文恒惊觉自己上当,顿时就拉下了脸色。
“那两个女人,差点杀了朕的孩子,朕不能饶她们!”
“我们的孩子很健康……”
“苏清璃,你还讲不讲道理?”
“宇文恒,你若非要在这罪名的根源上追究,你当初也和慕容景芙差点害死我,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呢?”
“我什么时候差点害死你的?”
“慕容景芙那时候六次派杀手刺杀我,你却没有杀她,不是么?”
“我……”
“当然,臣妾在此时与皇上如此说这些,是臣妾的不对,臣妾道歉,皇上也退一步吧!否则,臣妾怕有什么灾祸降临在咱们孩子身上,眼下满城的毒症,臣妾亲自前来化解,也是为孩子积福。臣妾愿意受委屈,愿意劳碌,只希望能换来上天对孩子的垂怜和庇佑!”
宇文恒只觉得这番话太荒谬,“上天不会垂怜任何人,所有的事,都是自己争取才能得来。”
“我遇到你,就是上天垂怜!我在前世陪莫恒坠楼,遇见与他一模一样的你,却是不争的
事实。我相信命运,相信缘分,相信因缘果报。当然,如果你还要执意杀了田琪母女,我也阻止不了你,回头,我让孩子远着你,免得多染了血腥便是。”
清璃说完,便兀自进了房内,“皇帝,你也过来,不要被人家带坏了!”
皇帝就看了眼男主人,“neow”一声,奔着女主人去了。
清璃见房内,田琪正抱着晕厥的母亲痛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庞铮,把她们带出去吧!皇上如何处置,都随便他,我是不敢干涉的。”
庞铮尴尬地挑了下眉梢,这就直接扣住了田夫人的肩头,将她毫无知觉的身子从田琪怀里生生拖拽出去,田琪嘶叫着追在后面哭道,“不要杀我娘亲,不要杀我娘亲……我知道错啦,我再也不敢啦……”
阮宏就抓住了田琪的手肘,将她的哑穴封住,整座小院,顿时一片怡人的宁静。
宇文恒望着客房内室窗口的方向,气结地好一阵咬牙切齿。
庞铮和阮宏见他不开口,也不敢冒然开口。
如今的皇上,不再是从前的太子爷,更不再是从前的九殿下,若是忤逆他,也绝非笑一笑事情就能过去。
于是庞铮壮了胆子,问了一个与朝堂政务无关的问题,“皇上,这两人,还杀不杀?”
“杀什么杀?你没听到皇后威胁朕么?”他好好一个皇帝,竟被自己的皇后又欺负了一回,将来再多一个宝贝疙瘩,他恐怕会崩溃。
庞铮和阮宏相视,这就带着田琪母女走去了大门口。
宇文恒匪夷所思地看向他们的背影,“你们这是去哪儿?”
阮宏忙对堆上笑,“皇上说不杀了,不是应该送她们回家吗?”
“关入大牢!彻查那姓田的所有罪证!等朕和皇后离开之后,再杀他们不迟!”
庞铮忙俯首拱手,“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