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怒绷着脸没有辩驳。
保守估计,三万人也是少的。
往来的客商,往往来往都是商队,身份特殊,除了通关文牒和入城文书,压根儿无法统计到底有多少人。
依刑部上奏的折子,还有不少客商在易水湖附近的树林中宿营,也喝了易水湖的水,还有人可能已经死在返回家国的途中。
这场灾祸,阴毒卑鄙,直接夺人性命,一点一点蚀人畜之五脏六腑,叫人慢慢地疼,慢慢的痛不欲生,比天灾还可怕。
更可恨是,现存解药尚不知有多少。
他最担心的是,就算能拿到解药,亦或清璃能及时搭配出解药,也没有把握全部救得过来。
因此,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也准备好与清璃和未成形的儿子,接纳所有的谩骂和责难。
慕容瑚见他不语,只当他是已经认输服软。
自幼,他便是责任心与自尊心极强的孩子,当了太子,登基称帝,也把百姓安危放在第一位,否则,他早就和宇文吉打那一仗。
“恒儿,你应该知道,为娘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宇文恒不禁怀疑,她的心依然扭曲。“母后如此堂而皇之地害我的臣民,何来的为我好?”
“我没有害他们,只是让你看清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慕容瑚语重心长地严苛劝道,“苏清璃名声臭了,与你和宇文吉不清不白,父母的身份也尴尬,实在不适合做你的皇后。你若是与她在一起,必然会毁掉自己的帝王之路,成为大周史册的污点!”
毁掉自己的帝王之路?宇文恒着实想不通,她这番指责,是如何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我和清璃两情相悦,幸福美满,她怎会毁掉我?”
“她是宇文吉的女人!”
宇
文恒勃然大怒。
“她从不是宇文吉的女人,她自始至终都是我的——她的人,她的心都是我的!”
他仿佛一头暴怒的雄狮,低沉地愤怒地咆哮着,手直戳在自己的心口上,警告自己,不准为了那两座城丢弃清璃和孩子。
在这尘世间,她除了他,其实无亲无故的。
一开始,她把他当成莫恒,现在,他就是她的莫恒。他做的不能比从前的莫恒差,他不能再让她经历已回生离死别。
“这世间,她是唯一为我心之所忧而忧的女子,她甚至肯为我死,就连嫁给宇文吉,她也是为我的帝王之路考量……真正害我的,是你——慕容瑚!”
“放肆!”慕容瑚看了眼外间,也知道自己这回怒极之下,做得过分。
僵持片刻,她上前,轻拍儿子的臂膀,忙和缓了口气。
“你休了她,或者把她送回宇文吉身边,为娘就把解药给你,如何?!”
“清璃已经有了身孕,父皇也送来了赐婚圣旨,朕不能把她给别人,更不能忤逆父皇的命令。”
慕容瑚的手,就僵在儿子的臂膀上。
宇文启胤赐婚了?她来京城之前,那样恳求,宇文启胤却执意喂那两只鹿。
“你父皇一定是老糊涂了,要么,他便是为了宇文吉,让你身败名裂!”
“父皇若真的要我身败名裂,早就昭告天下揭露您和睿亲王的阴谋,并宣扬儿子曾与赵坤的私生女订婚一事。”
清冷地直盯着母亲嫣红的眼睛,眸光如刀,绝然切断仅剩的母子情分。
“母后若是执意如此,朕不介意动用武力抢夺解药。
若抢不来的,三万人的性命,朕也可以不救。
但,朕一定会把他们的死,都记在慕容家的头上,慕容家有多少人,朕就杀多少
人。
若那些人还不够偿还那两座城,朕就杀了兄长、小妹、姨母、姨夫、表哥垫上,再掀开慕容家的祖坟,把那些腐骨撒到易水湖,朕再自尽谢罪。
朕会让母后看清楚,朕复仇的手段不亚于母后!”
“为了与苏清璃在一起,为了让苏清璃当皇后,你竟如此忤逆为娘,竟视自己的生母为仇敌!咯咯咯咯……”
慕容瑚说着突然就诡异地笑起来,鬼魅似地,嘲讽又不甘,尖锐的笑声,仿佛死从地狱里发出的。
“早知你是这样的孽畜,我何苦在生你时,暗害陈惠姝的儿子?!”
自从害死那个无辜的生命,她就从没有承认过这一点,今日,他竟然把这笔血债放在他头上……
“母后这是怨怪我让你成了手染献血的罪人么?”
“你的确是!你皇兄让我失望,你更是让我失望透顶!”
宇文恒自嘲地摇头,她这心思,的确是扭曲了。
“为了得父皇的宠,在没有我和皇兄时,您就已经开始害人。
这些年,你飞扬跋扈,不容忤逆,杀了人,又粉饰太平,从不曾有人逼迫过你。
为了给慕容家最大的权势,你让皇兄和苏雅媚订婚,为稳住皇位,你不惜与睿亲王暗害朕,让朕娶两个毫无良善可言的女子……”
慕容瑚骇笑“良善有何用?在皇族中,良善是最廉价的东西,如今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代明君!”
一代明君?宇文恒不禁为这词痛入心骨。
“如今为了把朕变成听话的傀儡,不惜谋害两城百姓……您这是让朕成为一代明君么?!在朕心里,婚姻大事,百姓安危,都不是儿戏,你却偏要拿它们来开玩笑……慕容瑚,你真的是活腻了!”
若非遇到清璃,他
也不会发现母亲这样毒辣的一面。
一股寒意,从心骨里透出来,他愤怒地握在掌心里。今日的错,他无法原谅。
慕容瑚道,“好!既然你视为娘如仇敌,为娘就把丑话说在前,第一,要拿解药,今晚临幸苏雅媚,明日封她为后。第二,休了苏清璃,把她送回宇文吉身边,从此死生不相往来。”
宇文恒却仿佛没有听到这命令,直接朝着后窗怒吼一句,“慕塘!”
慕塘自后窗翻身跃进来,俯首,单膝跪地,“主子!”
“严搜整个院子找解药,传令御风堂所有人等,抓捕慕容家的人,包括,慕容严一家,全部押入刑部大牢。传令御风堂中所有人,慕容一家已成朝廷钦犯,堂中若有人听信慕容氏的命令行事杀无赦。”
“遵命!”慕塘领命,又从后窗飞身出去。
慕容瑚狂怒嘶吼,“解药不在这里,你就算翻遍这院子,也无济于事!”
宇文恒看她一眼,叫了苏雅媚到近前,“想当皇后?”
苏雅媚看了眼慕容瑚,忙跪在地上,满头珠翠,叮叮当当惶恐作响。
刚才她在外间听得一清二楚,太上皇既然下了圣旨,她苏雅媚若是再继续抢夺,恐怕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臣妾不敢……臣妾……”如此否认着,心里到底是不甘,她转而又道,“不过,清璃到底是宇文吉的前妻,皇上就算不选臣妾为后,也……也轮不到清璃!”
“你这口气倒是恳切呢!”宇文恒阴沉地弯下腰去,“朕本想把你送往巴图族,让你过自由自在的日子。既然你一心为朕,朕就封你为贵妃,前提是,你得告诉朕,那些解药在何处!”
慕容瑚紧张地握紧了双拳,忙给苏雅媚递眼色,并冷笑道,“恒儿,你
当这样就能得到解药么……”
苏雅媚却惊喜地按着心口,突然就打断她的话,“皇上真的册封臣妾为贵妃?”
宇文恒温和扬起唇角,“现在就封,赐住原缎瑶王妃为贵妃时的寝宫,如何?”
那座寝宫,可是整座皇宫里最好最奢华的。
苏雅媚忙俯首贴地,“解药在原慕容府的府库内,不过,只有几罐。臣妾不知,那些解药够不够,也不知该如何用。”
宇文恒深吸一口气,“很好!你先去歇息,等候朕的赐封圣旨。”
“是!”苏雅媚忙俯首贴地,欢喜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恒这就转身往外走,忽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腾龙似的呼啸声,身后发丝衣袂被真气冲扬飘飞。
他迅疾侧身,一股强大的真气贴着他胸前和苏雅媚的发顶,飞冲出去……
亭廊下的两个丫鬟和三个护卫当即被打的横飞到了院子里,身体就如丢出去的破包袱般,当即没了反应。
院子里的护卫忙都查看躺在地上的人,有人禀报道,“启禀主子,已经断气了!”
宇文恒怒不可遏,随手一抬,掌心里一股真气分散开,呼啸直冲书房里间。
慕容瑚的各处穴道,当即被击中,她全部的内力就在这顷刻间散尽,身子仿佛被抽去了骨架,瘫在了地上。
“来人,给太后收一收衣物,连同她本尊,一并送入怜幽宫。”
慕容瑚恐慌地跪趴在地上,自里间爬出来,艰难地靠近儿子,企图扯住儿子的袍服……
宇文恒却迅速避开她的碰触,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恒儿,不——不——我不要去怜幽宫!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父皇都没有把我送进过怜幽宫,你怎么能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