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猛却大惑不解,一是为他的慷慨,二是为他的豁达。
“皇上竟不阻挠我离开?”
“外面正在搜人,但凡做贼的,恐怕都会急着逃,这是人之常情。”
宇文恒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这就摸了摸皇帝的大脑袋,“皇帝,我们走吧。”
石猛的确是因为外面搜人,着急离开。
若非他帮忙抓了如娇娇,凭他的涵养,是不准自己如此赖在御仙楼白吃白喝白住白穿的。
尤其,这位皇帝陛下给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房间如此高雅,甚至连沐浴的浴桶里,都格外撒了帮他舒筋活血的药草,除了没送个美人儿陪睡,几乎是面面俱到了。
他实在怕,那如展翔会带人冲上来搜查。
他毕竟是朝廷钦犯,实在不该牵累这御仙阁里无辜的人。
刚送宇文恒出去,不料——“这是哪儿呀?”床榻上,传来女子呓语似的低吟。
石猛端着茶盅微僵,随即浅尝两口,神色又恢复如常。
如娇娇活动着筋骨,疑惑地坐起身来,就见床前不远处的桌案旁,一位天青色锦袍的俊美男子,端坐桌案旁,捻着茶盅品茶,奢华的房间,竟丝毫不比她的寝宫差。
她愣了愣,赫然想起,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披头散发一身肮脏囚服的男子掳劫出马车,那男子面目狰狞,满脸刀疤,异常凶猛狰狞,然后,她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她惊喜地打量着奢华的房间和男子一身矜贵的袍服,不禁有些恍惚,这更像是一场前所未见的绮丽梦境。
梦里的男子,比那当帝王的宇文吉对她更温柔百倍,也不会敷衍了她,又转而将她最恨最厌恶的那些女子揽在怀中共眠。
她俏红着双颊,抚了抚发髻,把鬓边地碎发掖在耳后,确定一身衣袍妥当,才柔声道,“是公子救了我么?”
石猛被她嗲得肉麻的声音一阵,一口茶差点喷在桌面上。
“是。”他干脆将错就错,“你饿了吧?过来吃点饭,别耽搁了孩子长身体。”
如娇娇心头一喜,忙穿上鞋子,弱柳扶风地挪着小碎步上前,低头看了看袍子,见着袍子仍是一尘不染,且整整齐齐,心头又是一阵欢喜,不禁对他更多了几分好感。
她忙上前,客气地行了个礼,“多谢恩人相救,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石猛摆手示意她免礼,请她入坐。
“这里是京城,御仙楼,离你家不远。”
“御仙楼?京城最贵,最奢华的御仙楼?”
“正是。”
“这里原是宇文恒的楼阁,听说,后来被一个富商盘下来了,饭菜比以前更贵,这吃饭的人竟还是不少。”
“不错。”虽然,那富商还是九殿下。
石猛拿了筷子,给她摆在面前,又安慰道,“听说你父亲身体已经无恙,皇上派了御医过去为他诊治,你可以多休息两日再回去探望。”
如娇娇顿时松了一口气,在桌旁坐下,这就吃了两口菜,陶醉的眯着眼睛长叹一声。
“嗯,味道真不错,比宫里御膳房的菜还好吃。”
“是吗?那就多吃点吧!”
如娇娇吃着菜,眼睛却直盯着他俊秀的脸,贪婪地能多看就多看,啧啧……这鼻子,这眼睛,尽是贵雅之气,不知哪家公子,竟是如此好模样。
“对了,我还不知恩人叫什么名字!”
石猛不自然地轻咳两声,瞧着面前雪白的小茶盅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恩字,恩情的恩。”
“白恩?”如娇娇忍不住多念叨两遍,“这名字好,想必白公子的父母也是感恩之人。”
石猛赞同地笑了笑,却已然没耐心同她絮叨。
“一会儿我要回家一趟,明日再来看你,房钱
和饭菜钱我已经付了,你需要什么,叫小二送进来便可。”
如娇娇忙抓住他的手,“公子这就要走?”
石猛半站不坐地僵了身躯,视线落在她按在自己手背的手上,又看她娇滴滴的泛着桃花的眼睛,心头一阵哆嗦。
“姑娘……还有事?”
“公子多陪我坐一会儿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怕,更怕那劫我的人再回来。”
如娇娇说着,就忙拉着椅子,挪近了他,并夹菜放在他盘子里。
“公子再陪我吃点可好?我这人,平日也被人陪习惯了,一个人总也吃不下。”
石猛尴尬地笑了笑,只得坐下来。
如娇娇便愉快地吃起来,不时给他斟茶倒酒,给他夹菜,又说了一些宫里的趣事。
石猛无奈地耐心地等着吃得八分饱,他又喝了两壶茶,直喝得肚子胀饱,才忍不住开口,“姑娘可吃饱了”
“嗯,吃饱了!”如娇娇优雅按了按唇角,忙接过他递上的茶抿了一口。
“我家里也有妻儿,实在抱歉,我真应该回去了!”
如娇娇脸色顿时沉下去,“你……你……你成婚了?”
“是。”
如娇娇忍不住试探道,“你夫人定是个美人儿吧!否则,你也不会这么着急走。”
石猛挑眉,想起家里那位母夜叉,忍不住笑着点头。
“嗯,容貌倒是比姑娘你强一点,性格也着实泼辣,我实在不敢忤逆她。姑娘见谅!”
竟长得比她还好看么?!“哎?那……你……你……你还回来吗?”
石猛失笑,“姑娘是皇妃,如此问一个陌生男子,恐怕不妥。”
“说什么皇妃?你看我是受宠的样子么?我平日是见不到皇上的,他已经几个月没有见我了……无论如何,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如娇娇说着,顿时泫然欲泣。
石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的
腹部,实在不愿与一个孕妇较真,他从椅子旁挪开,张开手臂……
如娇娇诧异看了看他的手臂,忙起身,扑进他怀里,心头一阵欢喜。
石猛轻轻环住她的肩,轻轻给她一个安慰地拥抱,“放心,做事情,总要有始有终。”
说完,他随手按住她后颈上的玉枕穴,又把她抱回床上,放躺下,不禁摇头失笑。
“不是皇妃么?还是个有身孕的皇妃!怎比花楼女子还着急?”
凤藻宫内,清璃洗漱完毕,就舒坦地趴在床上,翻看自己喜欢的医书。
宇文吉还在御书房里等护卫们的消息,今晚定是不会过来了,她可以爱怎么睡,就怎么睡,爱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
廊下,突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随后,就是护卫们给魑魅和魍魉行礼的声音。
“两位将军回来了?!”
玄素端着给清璃熬得热牛乳,正要送到殿内,见魑魅和魍魉安然无恙,激动地忙快步上前,这就要对魍魉宣布赐婚的好消息,却未等开口,就见两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朝着寝殿门口双膝跪地。
清璃疑惑地披上外袍快步迎出去,俯视跪在地上的两人,脚步微顿,嗔怒道,“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
魑魅倔强跪着不起,忙对清璃俯首请罪,“卑职该死,未能完成主子布置的任务。”
玄素不禁诧异,“主子不是让你们去查石猛的身份么?这么简单的事,能难得倒你们?”
魍魉无奈地叹息道,“正是为此事!主子恕罪,我们查不到什么线索。只在刑部打探到,石猛并非是自己逃出去的,是被一伙黑衣人劫狱,那些人手段利落,除了炸碎了窗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等清璃开口,玄素就火冒三丈,“这算借口吗?!”
清璃忙碰了下玄素的手肘,
“玄素,你做什么?”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小事,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玄素无奈地看她一眼,忙收敛怒火,心里却还是忿忿。
“我真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你们二人查不到的人!你们可曾是太上皇身边最叫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这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尽力?还是觉得主子不值得你们尽心效忠?!”
清璃哭笑不得,这丫头怎么还没完了?这一脸失望的,是摆给谁看呢?
魍魉被玄素瞪得心颤,忙道,“我们从前查事情,也是需要一步一步来。石猛如此复杂的一个人,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武功又是域外的,且来无影去无踪,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在一日之内查清楚。”
理由真是好充分。玄素冷斥,“你们知不知道,那石猛让宇文吉拿咱们主子去唤如娇娇?”
清璃哑然。这丫头真的是在紧张她吗?
她不是不知道,她这主子用毒有多厉害,真见了那石猛,还怕不成?
魑魅和魍魉相视,愈加懊恼。
魍魉忙看清璃,“主子打算去么?”
“那孩子已经成形,我们总不能看着她们母子双亡。如娇娇平日与我也没什么过结,她还是蛮孝顺的,一听说父亲重病,就赶回去探望。我没有道理不救她。”
玄素气结,“如娇娇是还没有等到机会害主子!那如家父子,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救这种人,恐怕是费力不讨好。”
清璃把魑魅和魍魉扶起来,欣慰地环看三人。
“有你们三个保护我,还有我的毒药护身,我没有必要怕石猛。石猛既然说了要我去交换,我们也应该弄清楚他到底存了什么目的。”
“话虽如此,不过,这事儿是如展翔惹出的祸,没有必要主子冒死救人!”魑魅不赞成主子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