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惠姝察觉她突然沉默,眸色沉沉地不由揣测端看清璃的侧颜。
如此一倾世绝艳的美人,那五官立体绝美,眉梢眼角尽是摄魂的风韵,不管摆在哪里,都有一股销魂蚀骨的杀伤力。
纵是她这准婆婆见过后宫无数女子,也不禁为这美貌叹服。
她自然是厌恶清璃与宇文恒从前的一段情,却也不得不感激她为北周带来的一番和顺,加之宇文吉去年夺位,亦是多亏了苏世云帮那一把,因此才默认她当皇后。
她曾被清璃残破重伤的身子吓晕过的,因此,瞧着清璃如今脱胎换骨一身威严,更是由衷的钦佩赞赏。
但是,南周和宇文恒——始终是最大的威胁,必须斩草除根!
“清璃,哀家听说,刚刚太皇太后给你来了一封信,那信上都写了什么?”
清璃微愣,转头看她一眼,释然浅扬唇角。
“清璃还以为,太后娘娘仍为温妃被罚一事耿耿于怀,才特意唤清璃到内殿来训话呢。”
陈惠姝平展细长的眉,“温妃仗着她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委实嚣张,也该得点教训,她去凤藻宫胡闹,的确也是不妥当!”
清璃识趣地和缓神色,在她身边坐下。
“太后娘娘放心,太皇太后在信上无非是关切,太后您是否安康,清璃是否与皇上恩爱,温妃和如妃的身孕,还问了皇上朝堂之上是否如她和太上皇期望的那样太平。”
陈惠姝轻易辨出这话分明是一番敷衍,不动声色的打断她,“太皇太后就没问一问,你何时有孕?”
“有孕?”清璃心头咯噔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您抬举清璃了,清璃怕是这辈子都生不出子嗣。”
“去年,哀家在你与吉儿订婚那会儿,就向巴图古丽和舍妹惠妍打探过,也查问过归斯神医,巴图古丽与惠妍都证实,不曾叫人伤过你的肚子,归斯也
说,你是能有身孕的……所以,那会儿哀家才痛快应了你和吉儿订婚。”
陈惠姝说着,眸光严苛得看了眼她的腹部,“都说细腰丰臀的女子,容易生儿子,你这身段,又是万里挑一,定然能为吉儿孕育一位容貌至美的嫡皇子!”
清璃不禁怀疑,太皇太后也送信来了这里。
“太后娘娘,不管巴图古丽与惠妍夫人如何说,清璃是真的不能生。”
“你这是不能生,还是不愿生?”
“太后这是强人所难!”
婆媳两人顿时陷入僵持,陈惠姝却没想这样放过她。
“只要你给吉儿生下一男半女,稳住北周与御平王府的关系,哀家就把后宫大权交给你,到那时,你看谁不顺眼,都可以狠狠地罚,谁要敢反抗你,你也可以痛痛快快除掉她。”
清璃黯然垂眸笑了笑,在苏凉玉和陈惠姝眼里,她竟是如此贪慕权势么?!
“承蒙太后看得起。不过,皇上曾囚禁清璃全家,还曾毒杀过清璃两次,他实在不值得清璃牺牲肚皮,清璃带给北周一片和平,已然仁至义尽,还请太后莫要强人所难。”
陈惠姝勃然大怒,当即从贵妃榻上起身,一身霸气,强硬震慑满殿,清璃却无惊无惧,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一身不温不火的淡冷。
“苏清璃,你给哀家说实话,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和吉儿圆房?!”
清璃哑然别开脸,却亦是默认。
陈惠姝俯视着她顽固的姿态,反而被气笑了。
“吉儿甚至叫内监记下临幸你的时辰,处处护着你,你竟……”
清璃由着她咆哮,不再理会。
陈惠姝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强硬握着双手,憋了一口气,到底是忍不住怒吼道,“你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宇文恒?”
清璃深吸一口气,却也压不住恼火,“说起宇文恒,清璃倒是应该提醒太后娘娘
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与哀家顶嘴么?”
清璃站起身来,还就是与她顶嘴。
“去年,太后娘娘曾得了一个牌位,妄想将清璃置于死地。宇文恒入宫来帮我找那牌位,结果,在太后娘娘您从前的德妃寝宫内,翻找出了另一个男子的牌位,而那男子正是您的青梅竹马!太后娘娘始终不能在心里接纳太上皇,又如何能要求清璃给自己的仇敌生儿育女?!”
“放肆!”
啪——
掌掴声,震彻大殿,守在外殿的宫女,都忍不住朝内殿探头查看。
清璃完全被打懵,因只顾着说话,倏忽了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地肿痛,察觉有液体往下淌,她忙抬手抹了一下,竟是血……鲜红饱满的血珠,凝在水葱似地指尖,触目惊心。
陈惠姝见她脸上重伤,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无名指和小指尖利的镂花护甲套上,也染了鲜红的血。
在宫里,打人可是有讲究的,打无罪之人,尤其不得见伤,不得见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尤其这女子身份特殊,且是儿子的皇后,若是这伤被人看了去,整个皇宫恐怕都会天翻地覆。
是以,不到一瞬,陈惠姝就突然落下泪来,小心翼翼地抓住清璃的手臂。
“清璃!我的好璃儿,你听哀家说,哀家是被你一番话气到了,哀家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千万不能说哀家打了你……尤其在吉儿面前,更是万万不能提……”
清璃清冷笑了笑,被打了,还不能说实话,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被太后娘娘打这一巴掌,清璃更有理由拒绝为皇上生孩子!以后,太后莫再对清璃提生育子嗣一事。”
“璃儿呀,你不能不讲道理呀,吉儿是爱你的……”
“爱我却在我的床上临幸另一个女子
,这样的爱,清璃消受不起!清璃也承认,清璃心里自始至终只宇文恒一人,就算此生此世不能成为他的妻,清璃也甘愿为他孤独终老。”
“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吉儿……苏清璃,你是圣旨嫁过来的,哀家也是为你好,你若无子嗣,地位迟早是要被如妃和温妃挤掉的。”陈惠姝两手抓住她的手臂,焦躁说着,却有不敢正视她流血的脸。
清璃挥了袍袖挡开她的碰触,气急败坏地捂着脸疾步出去,和一众偷听的宫女撞了个正着。
众女子惶恐地忙跪趴在地上。
这下好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清璃憎恶瞥了她们一眼,便快步迈出门槛,却见玄素和魑魅、魍魉都紧张地迎上前来,紧张地欲言又止。
“都给我闭嘴!”
三人却都清楚地听到了把掌声,外殿宏大,且是有回音的,那一掌在整座宫苑里都炸开了锅。
魑魅这就要闯进殿去质问,清璃气结怒斥,“你去做什么?给本宫回来!”
“就算她是太后,也不该无缘无故打人!若是为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温明蝶,就更不该!那件事横竖左右都不是主子的错!”
魍魉也忙道,“这事儿必须讨个说法,否则,我们没法对太上皇与御平王交代!”
清璃气结,“交代什么?嫁出来的女儿,泼出来的水,他们还能管得了我这里的琐事?你们两个谁也不准去闹事!”
玄素着实不甘,焦躁地劝道,“主子……就算您不让魑魅和魍魉去追究,王爷和太上皇也会知道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与太后无关。”
清璃说着就大步朝外走,凤袍环佩一阵激响,没有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她倏然又停住脚步,“你们不听我的,干脆都回去南周!”
玄素顿时红了眼眶,忙小跑着跟上去,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
清璃气闷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拖着她一起坐上肩辇。
玄素忙紧张地捧住她的脸,这就拿出药瓶,给她上止血药……
伤口的刺疼,反而让清璃很快恢复了冷静,赫然想起宇文恒还在凤藻宫,不敢想象他见到这伤作何感想,见魑魅和魍魉到了肩辇近前,便道,“暂不回寝宫,去御药房。”
宇文吉刚刚下朝,正走到御书房门口,乍见一个小太监神色仓惶地奔过来,他忙快步迎过去。
这小太监是裴禄特别甄选的,在太后寝宫,专门做些清扫打杂的事,目的是为盯着那群晨昏定省的妃嫔。
“太后那边可有事?”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被太后娘娘打了,脸上伤势颇重,是被太后娘娘手上的护甲套划伤的。”
“皇后怎会挨打?”宇文吉紧张地扣住小太监的肩,“可知为何事?”
“太后娘娘早上当着众妃的面提到温妃被罚一事,随后,太后就叫众妃散了,单独把皇后叫进了内殿,还吵嚷了一番。”
小太监说着,偷觑了眼他的神色,忙又解释道,“奴才在院子里扫地,不便偷听。宫女们议论说,太后娘娘知道了,皇后一直不曾与皇上圆房的事,还说皇后娘娘一直惦记着南周帝……”
“荒唐!”宇文吉隐忍深吸一口气,却也只能斥责母亲的荒唐和鲁莽。“皇后可回了寝宫?”
“皇后娘娘去了御药房配药。”小太监说着,有些惶恐地看了眼他身后突然来的一行人,尴尬地忙低下头。
宇文吉当即叫了裴禄到近前,“摆驾御药房!”
裴禄惶恐得提醒,“皇上,您约了如妃来用早膳呢!再说,如妃娘娘已经到了……”
“哪儿呢?”
一女子在他身后无辜地娇柔浅笑,“皇上,臣妾已跪了好一会儿了,瞧着皇上忧心忡忡,才不敢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