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瑚异常沉得住气,慢条斯理喝了两杯茶,又谈论了两句糕点的咸淡,见清璃不时疑惑地看自己,这才笑了笑,“早上听你那番话,宇文吉竟是在你的锦华阁内,住了一个月?”
这是问罪呢?清璃捻着茶盅,颦眉思忖着,还是泰然承认,“不错。”
“难怪,恒儿竟被皇上禁足了一个月,原来是给你和宇文吉时间重修旧好的。”
“宸妃娘娘,您这话未免忒难听了些!”清璃不客气地直接反击回去,“本宫与夫君能重修旧好,是多亏了娘娘您和睿亲王他们。娘娘此来定是存了目的,您有话还是直说吧!本宫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清璃,当了皇后,养了口无遮拦的毛病,您这样旁敲侧击,本宫难免说些难听的话。您恼了不要紧,若是本宫的皇帝夫君也生气了,后果恐怕谁也不好料想。”
慕容瑚顿时尴尬地哑了,心里直憋闷得难受。从前,她倒是还能教训这丫头,如今,却……
她深吸一口气,讽刺地冷笑道,“哼哼……你倒是与宇文吉天天恩爱了,你可知恒儿为了你,把他的太子妃禁足了?洞房花烛夜,他不临幸两个女子便罢了,这方才第二日,又禁足太子妃,还把自己关进了练功房……眼下他是应该准备初九的登基大典的,登基大典上是不能没有皇后的……”
说到最后,前一刻还冷傲从容的女子,就忽然落下泪来。
“本妃做那一切,都是为了恒儿能顺利登基称帝,可本妃真的没想到,不让他和你成婚,竟是能毁掉他。”
清璃淡漠听着,无甚反应,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慕容瑚当即双膝跪下,两手直接抓住清璃的手,汪汪的泪眼仰视着清璃,眼底尽是悔悟的诚意。
“清璃,他不是不要你,
之前是你爹不准你嫁入皇族,后来你爹又威胁他,不准再接近你,否则,他就屠杀皇族……恒儿被禁足那一个月,皇上还夺了他对御风堂的掌控大权,若是他听到了半点风声,都不会放你和宇文吉成婚的……”
清璃疑惑失笑,实在想不透,这错为何都怪在了父亲头上?睿亲王和宁万里,都是摆设么?
“事已至此,娘娘想让我如何做?”
“你只劝一劝恒儿,让他好好像个人,让他把太子妃放出来,别让百官看了笑话去,那宁婵儿我会带在身边仔细教一教,绝对不会再让她给你惹麻烦。”
清璃把她扶起来,“我去劝他,我这里倒是也有一件事,要拜托娘娘。”
“你说。”
“巴图墨要拒婚,他不想娶慕容景柔,这事儿于娘娘来说,不过一句话,娘娘只管对国公爷说,舍不得外甥女远嫁即可。”
慕容瑚微愣,眼下需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也只得放开巴图族,另作筹谋。
“这事儿简单,我另给景柔寻一门婚事即可,不过,我来时看到巴图王子哭着刚离开,他不至于是哭着来求你的吧?”
清璃微愣,那巴图墨到底是多能哭呀?竟如此不顾及场合?!
“呃……没错,他就是哭着来求我的!七王子这个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总做一些无赖的事,让娘娘见笑了。”
慕容瑚心里又不是滋味儿,从前这丫头心里可是只有她的恒儿的。
“清璃,他失态,也轮不到你赔礼呀!你这又帮忙拒婚,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他到底是我们家的亲戚!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至于我的闲话,你们造出去的也不少,我听习惯了,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又喝了一盏茶,却更像是停战言和的最后一杯酒。
离
开凉亭,慕容瑚便叫了宇文珝和宇文环一起走。
清璃颇为意外两个小家伙的配合,不放心地忙进入殿内,却见殿内整整齐齐,没少什么,也没有损毁什么。
内殿的衣柜里,却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却又不像是有人擅闯的样子。
清璃警惕地忙抽了宇文吉的长剑提在手里,迅速打开衣柜的门,惊得心头一颤,见是一条无毒的黑花长蛇正吐着芯子和她打招呼,方松了一口气。
“果真是小孩子的把戏,当我怕呢!”
她一剑斩下去,蛇顿时身首异处。
宇文吉正好回来,站在内殿入口看到那一幕,忍不住拍手鼓掌,“朕的皇后,越来越厉害了!”
不过,她拿着剑,也实在危险,万一与他拼命,他可是拦不住的。
于是,宇文吉忙上前接了剑,“好端端的,怎么有蛇在衣柜里?”
“天暖了,有蛇不稀奇。”
清璃话刚说完,就见衣柜里又慢悠悠地蹦出一只癞蛤蟆。
宇文吉忍不住笑,“这是讽刺你是蛇蝎心肠,讽刺朕癞蛤蟆吃了天鹅肉呢!珝儿是乖巧懂事的,恐怕这馊主意是宇文环出的。”
清璃忙俯首恳求,“小孩子,难免调皮,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朕不计较!”宇文吉把长剑收入剑鞘,“刚才朕回来时,看到宸妃带着那两个小鬼刚离开。”
他直接把活蹦乱跳的癞蛤蟆丢出窗外,又把断蛇收进纸篓里,漫不经心地问,“宸妃找你什么事?”
“没事儿,是我找她帮忙,巴图墨刚才也来过,拜托我帮他拒婚,他不好直接去找慕容家……我便请宸妃来喝茶了。”
“怕是宸妃是拜托你去劝宇文恒放了他那个愚蠢的太子妃吧?”
清璃坐在梳妆台前,抿了抿鬓角,自镜子里看他一眼,“
他们家的事,我岂会多管?”
“不,这件事你应该去劝的,没有那个女人折磨老九,我心里还真是不痛快。”
宇文吉说着,在她身后站定,两手按住她的肩拍了拍。
“心里若还想着,就好好与他做个了断,以后随我去了北周,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点事儿,朕还是能忍得了的。”
清璃若有所思地转头抬仰起脸儿,看着他一脸温柔的笑,看不出是喜是怒,也懒得猜疑,“皇上能忍是皇上的事,臣妾要不要与宇文恒见,是臣妾的事,臣妾不会留了把柄被人说苏家的不是。”
宇文吉语重心长,“朕是一番好意。”
“臣妾知道!臣妾谢皇上一番好意。”清璃挡开他的手,起身便出去。
宇文吉顿时冷了脸色,疾步追出来,“你说了不去的……”
“我就算不去,也不至于留在这里和你吵架。”
“谁和你吵了?!朕可没吵!朕对你,比对任何人都温柔!”
清璃懒得再和他猜谜,出了宫苑大门,就坐上他的肩辇,叫了跟出来的宫女,“去打听一下,太子妃被关在何处,速去速回。”
“是!”
早朝,恢弘的大殿,百官整齐列队,行完礼,九福高声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宁万里忙站出臣列,不悦地看了眼宇文恒,对丹陛之上的宇文启胤道,“启奏陛下,臣一早听说,舍妹被禁足,原因竟是因提醒北周皇后给太后圆房的帕子。对于皇族新妇来说,舍妹此言是必要且好心的提醒,眼下登基大典在即,太子殿下却如此鲁莽的处置,实在不妥!”
宇文吉坐在龙椅旁的高背椅上,也凑近宇文启胤,“父皇,这事儿吉儿和清璃都不计较,不如就把太子妃放了吧。”
宇文启胤只是看
丹陛之下的宇文恒,宇文恒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俯首,“父皇,太子妃的错,是家事,不该拿到朝堂上,当国事议论!”
“太子妃将来是国母,她被禁足,不是小事。”睿亲王提醒道,“太子殿下难道是打算再择选一位太子妃不成?”
“皇叔这意思是,有错不该惩治?!”宇文恒不等他回答,便冷斥道,“本宫差点忘了,你和你们家宇文绝烟也是犯了错,逍遥法外的。皇叔有父皇撑腰习惯了犯错,在本宫这里,却是有错就该严惩不贷的。”
镇守殿外的邢扎突然进门,“启奏陛下,北周皇后派人来报,她做主放了太子妃,并留下话,说不计较太子妃的无礼冲撞,太子妃已安然送到了宸妃娘娘寝宫。”
邢扎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见宇文启胤点头,便退出去。
宇文恒直气得眼前发黑。苏清璃这到底是站在哪一边?他可是为了她才囚禁宁婵儿的,她怎么就放了那女人呢?
宇文吉却乐颠颠地在丹陛上笑道,“父皇,吉儿这位皇后娘娘,可是太宽容了如此一来,众位爱卿在此争论,岂不成了一场笑话么?其实,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女人之间的事……”
宇文启胤冰冷一眼扫向他……
宇文吉眨了眨狐狸眼,忙适时打住,“吉儿不说了,不过,吉儿真的是就事论事,昨儿吉儿还让皇后去劝九弟别冲动,可皇后说,她和九弟早就恩断义绝了。”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入了宇文恒耳中。
宇文启胤气闷地又瞪宇文吉。
宇文吉忙闭上嘴巴,俯首行礼致歉,一抬头,却见丹陛之下,不见了宇文恒的踪影,百官却个个低着头,毫无所觉。
“该死的,见鬼了!那小子的轻功,何时快到如此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