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跪本宫的,巴图王陛下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
巴图王吃了一个闭门羹,委实不愿吃第二个。
他纡尊降贵,优雅地弯下腰来,虎目盯着面前的绝世俊颜,却亦是忍不住打心底里赞叹这容貌。
倒也难怪苏清璃无法喜欢他的七孙儿,看惯了这样美丽的男子,回头看,他那孙儿的确黑炭似地,无法入眼。
“小子,雅媚已经很可怜,你不要再让她伤心。尤其订婚宴那一日,你只在宁家吃酒席,你可知她多惨淡?”
“她害我大哥毁容这件事,我始终铭记于心,巴图王若是不清楚,可以去问一问她,是否有悔悟。”
那一晚,他本想去苏家看清璃的,却怕看过之后,会一怒之下屠杀满朝,便逼着自己坐在那里,皇兄也心神不宁地盯着他不放。
他浑浑噩噩,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全然不记得,台子上那一出戏咿咿呀呀,杂耍班子一会儿喷火,一会儿扔盘子,扰得他头晕脑胀。
宁婵儿与他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到。所幸母妃从旁一直不停地说话。
他倒是清楚地记得,他那宝贝妹妹宇文环甚是骄纵,怒嚷了一个晚上。
“这女人凭什么当我的皇嫂?比我清璃姐姐差远了!哥,你是不是眼瞎了呐?你忘了咱们刚来杭州那一晚,你是怎么扛着我清璃姐去房间的?清璃姐当初可是要和世琰表哥订婚的,是你毁掉人家的订婚,你毁了又不娶,是不负责任,你不配当储君……还有,母妃,当初是谁揣着清璃姐姐的画,直夸她是天下好儿媳……哎?我说你们呐,你们是不是都忘啦……这宁家人不知道我哥喜欢的人是清璃姐吗?夺人所爱,夺得倒是很心安理得呐!”
那一晚,母妃的颜面又毁掉两斤。
满院的官员和皇亲们,
听着小公主嘚啵嘚啵地抱怨和牢骚,大气不敢出,却也不至于与孩子置气。
宁婵儿倒是颇为聪明,端着柔弱委屈的模样,直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临走,还送了环儿许多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环儿却都摔了个干净,“我一颗心都在清璃姐姐那边,你甭想笼络我!”
他忍不住妒忌环儿的骄纵跋扈,却在第二日,就被没收了御风堂的掌控大权,被禁足寝宫一个月,连政务都转交给了皇兄。
前两日出来寝宫,他先去探望了清璃,见她平安无恙地在锦华阁内,一众年轻的女子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她牵着皇帝遛弯,方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清璃,他再也无法靠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来跪着……
巴图王却没想与他结束争执,“宇文恒,你大哥不就是那个样子的么?何时毁容啦?凭什么怪在我们雅媚头上?”
宇文恒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大哥不是那个样子的,他现在的脸是清璃医好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一问归斯神医。我宇文家,也不仅仅是这一笔亏欠清璃。”
巴图王脸上血色褪去。
在他的记忆中,送嫁女儿时,宇文泰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宇文泰成年之后纵是与雅媚订婚,其真容他也是不曾见过的。
若是雅媚真的曾给宇文泰毁容,嫁入皇族,无疑是自寻死路了。
竟是他这外公太急躁了。
巴图王忙和缓了颜色,“如此,我且让雅媚退一步,太子殿下只让她嫁过来便可,咱们两族的交情,还是要顾及的,您说是吧!”
宇文恒冷笑,“这是自然。”
“司天监都说了,五月初九是个好日子,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太固执的好!”巴图王拍了拍他的肩,悻悻告辞。
宇文恒仍是跪着,仿佛这场交谈不曾发生
过。
魑魅和魍魉在御书房门前相视,魍魉没吭声便进了殿内。
魑魅却是心软,忍不住上前蹲下来,扶了扶脸上的骷髅面具。“殿下,别跪了,您这腿尚未好利索呢!”
“你也可以对本宫视而不见!”
“卑职怎会对殿下视而不见?是皇上如此决定,都是为了清璃郡主。您知道的,小女子嘛,总要有些计较的,皇上怕她让婚礼毁于一旦,总要想法子安抚的。您晚登基几日,您那位太子妃,便可以给清璃郡主多下几次跪……”
宇文恒差点就站起身来,却寻思良久,还是没有起身。
“为何太子妃会给郡主下跪?且不论宁婵儿和清璃之间的恩怨,单单这身份等级之悬殊,也是不可能的。”
“卑职只能帮您到这里,殿下还是回去吧!”
宇文恒隐约觉得境况不对,“魑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魑魅往他身侧挪了挪,“是,卑职是有事隐瞒殿下——”说完,他挥手为刀,打在宇文恒的后颈上,看着宇文恒瘫在地上,他取下骷髅面具,抹了抹眼睛。
“殿下,不是魑魅不帮你,实在是……清璃郡主踩着刀刃做了交易,只能闭着眼睛走到黑,纵是她死了,也只能是宇文吉的皇后,你们回不去了!”
婚姻大事,自然也是躲不过的。
五月初六,大赦天下,满城张灯结彩,皇宫内更是腾龙舞狮,锣鼓喧天。
冗长的迎亲礼队,艳若红龙,自皇宫出来,沿着城内宏阔的道路,弯弯绕绕,蜿蜒缓行,赚足了满城人的艳羡,祝福、谩骂、嘲讽,方到了宁家大门前。
苏府内,清璃一早就被玄素玄怡等人伺候着更换了皇后喜服,身子被奢华的喜服沉重压着,她还是端正秀雅的挺直身子,不容自己有丝毫软弱。
“郡主
,今儿大喜,还是笑一笑的好。”玄素小心翼翼地提醒,“一会儿,王妃娘娘过来,看到郡主这副神情,恐怕会难过的。”
“我没事。”清璃艰涩地浅扬唇角,镜子里本就艳美倾世的女子,因这一笑,顷刻间光彩耀目。
众丫鬟都看得屏息微愣,随即又是一阵赞叹。
巴图墨带着几盒新买的糕点上楼来,揶揄地笑着道,“清璃,我知道今儿别人大喜,你一定难过,所以我一大早就让我们巴图族的厨子,做了些特别的糕点给你开胃。”
眸光触及穿衣镜前的锦绣凤凰喜服的女子,他手上的糕点盒子摔在地上,造型精致的糕点,滚了一地。
清璃从镜子里看他一眼,又瞥了眼地上的糕点。
“本想赞你有心,你却摔了糕点,反弄脏我锦华阁上好的雪狐地毯。你这当护卫的,何时能尽心些?!”
“怕是我如何尽心,你也不会放在心上!”
“……”
片刻的岑寂,巴图墨突然疯了似的冲上前,挡开几个丫鬟,扯住清璃的手肘,沉声怒斥,“人家宇文恒迎娶的是宁婵儿,不是你,你这样疯癫,是给谁看?马上把这嫁衣换掉!”
宇文吉听到外面的锣鼓声,有些急迫地冲上锦华阁的二楼卧房内,正听到巴图墨的一番话,于是,他脚步便从容地放缓了。
“这嫁衣是朕给的,她也是穿给朕看的!”
见巴图墨一副受伤的样子,他才发现,他的情敌不只宇文恒一个,不禁多看清璃几眼。
见惊艳的新娘子这便要带着众人行礼,他唯恐她后悔迈出这一步,上前就挤开了巴图墨。
“璃儿,我们走吧,吉时降至。”
清璃扣住他的手,轻握了握,安抚他的急躁。
“我们成婚,是顺理成章,不过,其他人却一定觉得太过突然,所以,我们
的礼队最好多游城一个时辰!”
“都依你,朕让裴禄去宫里通传皇祖母和父皇。”宇文吉这就唤了裴禄进来,交代一句,便打横抱起她下楼,更似山大王掳劫两家女子当压寨夫人。
玄素和玄怡不约而同地看了眼石化的巴图墨,两人无奈地相视一叹,忙都跟出去。
锦华阁,人去楼空。
巴图墨回过神来,直接从窗子飞出去,直追着宇文吉和清璃出了锦华阁。
“苏清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苦难言,你马上停止这样荒唐的行径,我去给你把宇文恒抓来。”
凤冠下金珠遮挡的鹅蛋脸,眼眶微红,然而一念万千,她深吸一口气,随即又嘲讽地笑出来。
“王子殿下高估我了,我苏清璃也是俗人一枚,且贪慕虚荣,争强好斗,怨念深重,我既要皇后之位,又怎会稀罕宇文恒身边的太子妃之位?”
她若真的不要宇文恒,又何必嫁宇文吉呢?巴图墨急急地暴吼,“我可以娶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相信我,你这样嫁给一个你本就不爱的男人,会后悔的!”
“我与皇上两情相悦多时,且情比金坚,七王子有这份闲心,不如去安慰一下你的雅媚表姐,这会儿,她恐怕妒忌的老毛病又犯了!”
宇文吉极是耐心地对巴图墨温雅笑了笑,俯首问怀中的新娘子,“皇后,可说完了?”
“说完了。”
清璃挑眉看他,不料,身子突然被他不羁地颠了一下,她惊得一慌,怕摔得难看,忙环住他的脖颈。
宇文吉得逞地邪扬唇角,冷瞥了眼巴图墨,“你们说完了,朕也说一句。”
清璃这才发现,他在生气。
“皇上请讲!”
“以后少惹这些不知所谓的男子,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臣妾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