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一番深思,不动声色地佯装诧异,却料想到了自己中计之后的一番后果……恐怕不是囚禁,便是以诬陷太子生母之罪,被赐一条白绫。
“四小姐这番话着实令人震惊,宸妃娘娘身为皇上妃嫔,太子殿下的生母,怎能做出这样的事?睿亲王是太子殿下的叔父,宁尚书又深得殿下倚重,他们如此勾结,买卖妃嫔之位,是触犯了大周律法……”
“苏御医,太子殿下对你深信不疑,你可千万不能姑息这件事,待到殿下回来,你便对殿下说一说吧。我父母那银子,我也想追回来……”金芝兰说着,忙给清璃斟了一杯茶敬上,诚挚地柔声叹道,“大周的朝堂,也需要苏御医直言不讳。”
清璃不着痕迹地从袖中拈了一点药粉,忙接过茶盅,顺势抹在了杯沿上,朝着金芝兰微举了一下。
“四小姐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到!”
金芝兰这便起身告辞。
清璃送她出了寝帐,叫了两个护卫到近前来。
“你们两位,麻烦帮我护送四小姐回去。”
金芝兰见她如此照顾自己,又对自己深信不疑,便应承了,转身的一瞬,她却忍不住阴沉地扬起唇角。
“苏清璃,我先除掉你,还愁那宁婵儿么?待我揭发了宁婵儿的真实身份,她便可灰飞烟灭了,倒是你……你可一定要上当才好啊!千万别让我辜负了宸妃娘娘一番栽培!要知道,宸妃是绝不会让来路不明的宁婵儿当皇后的。”
清璃站在寝帐门前,正目送聘婷远去的金芝兰,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她阖眼一叹,只期望宇文恒不要这样快回来……
转身望去,却见是巴图墨。
这厮不知打哪儿弄来一匹白马,身上也换了一身银丝绣纹的狐皮边褐色锦袍,当真称得上白马王子了
。
不过,可惜,那锦袍上雪白的狐皮边,和白马,反衬得他麦色的肌肤,愈加黝黑了。
她实在想好心提醒一句,凹造型,千万别硬凹,否则会越凹越难看。
眼见着他到了近前,想想还是算了。
她忙退开几步,却没想到,巴图墨长臂一探,竟突然勾住了她的腰肢……
眼前物影飞移,顷刻间,她被揽在了马背上。
白马鬃毛飞扬,奔跑不停,她浑身的骨头都快被颠簸散了,耳畔风声呼啸,背后陌生的男子怀抱,让她浑身不适。
“巴图墨,你干什么?放开我……放我下去……”
胃里陡然一阵翻搅,不等马停下来,她忙挣扎跳下马来,摔在地上滚了两个圈,所幸,只是摔得腿脚剧痛,还能跑能走。
她站起身来,就头也不回地冲向寝帐……
“苏清璃,回来!”巴图墨忙扯住马缰绳,只得策马跟上去,到了帐门口,他下马就冲进去,劈头盖脸地怒吼道,“你不是喜欢宇文恒么?我可是好心带你去追他……”
清璃不理会他,抓了盘子里的糕点往嘴里塞……
巴图墨狐疑不解,“你怎么还有心思吃糕点?你饿疯了吗?”
清璃当然是没有心思吃的,毒药发作的太快了些,她一口糕点喷了满桌,紧接着便是一口血……
巴图墨顿时傻了眼,这就端起糕点看,却看不出所以然,“是糕点里有毒吗?糕点是谁送来的?马上吐出来……”
“金……金芝兰……”清璃扯住他,“你……你若真心想帮我,快去叫太后娘娘,还有魑魅、魍魉……其他人,严禁入内!”
巴图墨自然不可能这样愚蠢,他出了寝帐就大嚷,“归斯,归斯神医……快来,苏清璃吃了金芝兰送来的糕点中毒了……快来人呐……”
清璃在帐内咳了两声,忍不住看向
窗外,远远就见宇文恒从树林边沿里策马疾驰回来,不禁怅然叹息。
好好的爱一场,到底是不能够了!
她在下巴上摸了一把雪,颤抖着手,抓在窗框上,按在桌布上,竭尽所能地,把血染得到处都是,随手把盘子、连同桌布都扯到了地上……
宏大的帝王寝帐,肃穆冷凝,
宇文恒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两个跪在地上的护卫。
“你们确定是金芝兰?”
“是,是苏御医亲自送了金芝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苏御医似乎不曾防备什么,卑职亲眼看到金芝兰阴沉地笑了一下……”
宇文恒勃然大怒,满脑子都是寝帐内的血腥和狼藉,以及清璃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情景。所幸,归斯赶到及时,若是迟一步……
“带金威和金芝兰父女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庞铮便带人押了金威和金芝兰父女进门。
宇文恒震怒地冲下五层台阶,抬脚便踹在金芝兰心口上。
金芝兰吐出一口血,就忙跪趴好,上前扯住宇文恒的锦袍。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明察……事情不是芝兰做的,芝兰没有害苏御医……芝兰只是奉娘娘的暗示,去给太子殿下送糕点的,太子殿下不在,芝兰就让苏御医品尝糕点……”
“茶里有毒,糕点也有毒,你还狡辩?!”
“不可能,绝不可能……芝兰拿给太子殿下的东西,怎可能有毒呢?”金芝兰惶恐辩解。
“你还狡辩?本宫带宁婵儿等人去打猎之前,是从母妃寝帐里离开的,当时,你不正是在母妃的寝帐内请安么?你明知本宫不在,却端着糕点去给清璃……你好大的胆子!”
金芝兰大惊失色,“芝兰以为太子殿下不会去打猎……芝兰对天发誓,芝兰没有下毒……”
金威见女儿被吓坏,也忙辩解道
,“太子殿下,小女胆小怕事,又深知苏御医对殿下,对大皇子,对太后和皇上都有恩,岂敢谋害苏御医?!”
宇文恒震怒地冷怒看向龙椅右侧,端坐在凤椅上的母亲,“那毒,不是母妃指使金芝兰下的吧?”
慕容瑚隐隐一颤,忙堆上笑。
“恒儿,你是知道的,从京城到杭州,这一路上我都怀揣着清璃给你画的画像,再没有人比我更喜欢那丫头了……
早先我和缎瑶也有默契,让你们在一起……虽然后来缎瑶做了那些事,我还是疼惜清璃的。我怎么可能害她?我怎么可能伤你的心呢?”
宇文恒冷煞望着母亲的眼睛,反而平静下来,“若不是金芝兰,不是母妃,还能是谁?”
慕容瑚笑道,“清璃是最善于用毒的,她吃喝都是小心谨慎,断然不会明知金芝兰喜欢你,还吃那些糕点……”
宇文恒冷笑,“母妃这意思是,清璃给自己下毒?”
“我没这样说,只是此案疑点颇多,该叫绝天悉心查一查!”
宇文恒阴沉地点头,“不必查,本宫知道凶手是谁!”他转身便命令,“庞铮,把金威,金芝兰父女拖出去,斩立决!”
“遵命!”
慕容瑚震惊地起身,“恒儿,这不合规矩,恒儿……你父皇还在呢,你也该与你父皇商议……你还不是皇帝,绝不能如此任意妄为!”
宇文恒医生不应,愤然掀了帐帘出去。
他心急如焚,奔回寝帐,又顿住脚步。
归斯、苏世云、缎瑶、苏老夫人都围拢床前,就连苏雅媚和巴图古丽,也坐在床侧的椅子上,一副不等清璃醒来,就不肯离开的样子。
缎瑶愤怒地冲到他面前,就愤然甩给他一巴掌……
宇文恒被这一掌打得唇角沁血,脸也歪到了一边,他忙又摆正了姿态,“夫人恕罪,是恒
疏忽,没有保护好清璃……”
“若我女儿醒不来,宇文恒,你和你的大周王朝给我等着!”缎瑶愤怒地嘶叫,“给我滚出去,去找你的未婚妻,别再缠着我女儿!”
苏老夫人无奈地唤道,“缎瑶,你这样对太子发难,于事无补,若清璃知道你伤害太子,恐怕反而会难过。”
缎瑶这才压住怒火。
苏世云握了下缎瑶的手,忙上前,按住宇文恒的肩拍了拍,随即拥着他的肩出来寝帐。
宇文恒却还是忍不住掀开帐帘,探看床上沉睡的脸儿,帐帘却又被缎瑶扯下去了……
营地里起了一阵骚动,金家的家眷在哭嚎。
苏世云循声看去,就见两个护卫押了金氏父女到了远处的空地上,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噗——一声,利落地喷在了刀刃上,这——分明是要斩首。
见宇文恒仍是余怒未消,苏世云抬手一股真气打过去,刽子手被震得晕厥在地上。
金家父女都朝这边看过来,皆是一脸恐惧与错愕。苏世云摆手,示意他们滚。
宇文恒不可置信地望着那边,又看苏世云,“相爷这是何意?他们是凶手……”
“别为璃儿杀人,我们苏家承受不起这样的仇怨,璃儿也承担不起。”
宇文恒气急辩解,“金芝兰谋害清璃在先,下毒在后,人证物证俱在!”
“太子殿下要成大事,万不可乱了规矩,此事若要追究,先要经过刑部彻查……”苏世云踱着步子走出去几步,又淡漠地笑了笑,“不过,此案,还是不必查了,归斯说,那毒是清璃自己研制的。”
“她为何给自己下毒?”
“因为,她这样除掉金芝兰,不会伤害你和宸妃的母子之情。”苏世云说着,眸光犀利凝重看进他眼底,“太子殿下这样急于杀人灭口,无非也是想保住自己的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