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抱那么紧,仿佛三生三世不会放手似的,这会儿怎么又生气?她实在无法忍受他这样的忽冷忽热,喜怒无常。
宇文恒抬手摸了摸她的颈侧,被灼烫的温度吓到。
“苏清璃,你病了?”
“我没病!”清璃忙按住他的手,拿脸儿蹭了蹭。
她只是犯了相思,且都是他害得,弄得她大过年也像个怨妇一般,连自尊都碾碎成尘。
心里委屈得厉害,鼻翼微酸,珍珠大的眼泪就簌簌滚落,痛却只能往肚子里咽。
宇文恒察觉到她异样,气结抽了手,扶住她的肩,低头细看,这才发现,她脸色也不对,双颊酡红,肌底泛着苍白,眼泪挂在睫毛上,仿佛晨露盈透的花朵,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苏清璃,你真的病得不轻!”
清璃顿时怒极,他讽刺她一句还不够,竟接二连三地这样骂她……
对上她的视线,他气结,“本皇子不是讽刺你,你是真的病了!”
“好吧,我承认,我有病!”她不甘示弱地仰着脸儿,拿手指恨恨地戳在他胸膛上,“我为你病入膏肓不可以吗?我爱惨了你!谁知道,你竟然把我当成心狠手毒的女人……呜呜呜……”
她扯着他的披风就捂在脸上。
宇文恒顿时被这突然的举动闹得措手不及,尴尬地环看整个院子,就见几个老尼姑正在月洞门那边好奇地探头往里看,围墙上还有几个黑衣人在那边坐着,就差拿一把瓜子在那边边嗑边看戏。
他隐忍绷着铁青的俊颜,俯视怀中弄脏他披风的小女子。
告白加无理取闹,还弄脏他的披风——“苏清璃,你害不害臊?”
“我不害臊又怎样……呜呜呜……你就知道欺负我……你刚才还拿剑指着我……你冤枉我……”
清璃哭得更大声,压了
整个新年和元宵节的怨怒,悉数爆发。
宇文恒要拯救自己湿了大片的披风,却见她竟嚣张跋扈地扯着披风擤了一把鼻涕……
修长入鬓的剑眉,不自然地抽了两下。“苏清璃,你不觉得欺人太甚吗?”
他宇文恒顶天立地,不怕杀人,也不怕面对千军万马,却就怕女人和孩子哭鼻子。明明是她做错事,怎反弄得像是他错了似的?
“意思一下得了,又不是三岁孩子,别哭起来没完!”
清璃抬起水花迷蒙的大眼睛,抽抽噎噎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错了?”
“我错什么了?”她何时学会了这不讲理的本事?
“也罢!就算你那位彩珠夫人有了身孕,我也不在乎,我不会打扰你们……我一定帮你夺取你想要的一切,偿还前世我欠你的那条命和你上次的救命之恩……你要封她什么妃嫔就封!”
这都什么跟什么呢?宇文恒哭笑不得。
“什么彩珠夫人?什么身孕?谁要你多管闲事乱帮忙啊?还夺取我想要的一切……你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吗?”
他迟迟不肯登基,还不是怕她和苏家成为众矢之的?!她倒好,过年也不理会他。
清璃却比他更愤懑,只当他是做了“好事”,不认账。
“宇文恒,我若知道那位丫鬟早就给你当了侍妾,我才不理你!你们一路上患难与共,日久生情……你定情信物都给了,孩子都有了,我亲自给她诊的脉,还能有假?!”
宇文恒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
他也委实想不通,这女人是如何编撰得这番故事,且如此幽怨,如此有板有眼,前一刻说什么为他病入膏肓,竟是为那个彩珠,才躲着不肯见他?
“苏清璃,你不只病了,还疯了!”
邢扎见两人吵得僵,
忙在门口那边提醒,“小姐这几日一直高热不退,就是为了来救皇上的!”
宇文恒从脖颈间扯出一条细绳,捏了绳上的玉哨,就吹了两下。
随即,几个黑衣人从围墙外翻进来,单膝跪下。
“有没有懂医术的?”
清璃疑惑扣住他的手,一抬头,正堆上他霸道愠怒的神情,“殿下又是在假惺惺地担心我吗?”
宇文恒甩开她的碰触,“想得美!我是怕你病倒,没有人给太后疗伤。毕竟,从这里到山脚的小镇,有三十里路呢!太后又是自年轻就爱美的,断然不愿在身上留疤痕。”
清璃忍不住皱鼻子撇嘴,“那你还是找大夫直接救太后娘娘的好,用得着我么?”
“给我闭嘴!”宇文恒气结点了下她的额头,“下次挡箭,在脚下垫块石头,方挡得严实些!”
清璃诧异看他,释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知道,刚才父亲在房顶上搭弓射箭呢?
这份关心,还有刚才那一吻,是因为——感激?!
她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温柔呐?那真的是感激吗?还有那个拥抱,怎么感觉都像是憎恨呐!
宇文恒却无法承受她探究的眸光,别扭地背转过去就朝着厢房走去。
她抬脚要追过去,眼前的背影却突然歪了,陷入一团黑暗里……
宇文恒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气结地转身要呵斥,却见她已然躺在雪水融化的泥地上。
清璃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番噩梦,惊得周身一片湿冷,贴身的绸衫黏贴在脊背上,愈加难受。
感觉身下晃晃悠悠,她睁开眼睛,诈尸似地坐起身来,眼睛适应了光线,方发现,这是一个宏大的车厢。
中间隔着一道垂纱,四周空间宽敞,有两个箱子放在角落里。
垂纱那边摆着一方雕花矮
桌,矮桌上折子犹如小山,夜明珠灯台放在矮桌一角,罩着月白的灯罩,灯罩上画着她微笑的脸儿,柔白的光洒满车厢,仿佛是从那笑颜中散发出来的。
矮桌旁宇文恒裹着厚重的黑狐皮斗篷,正看一本小折子,他五官深刻的俊颜,被柔白的光氲笼罩,专注的神情,尊贵优雅的姿态,害清璃一时看得痴怔失魂。
他是怎么做到那般一丝不苟的?就连头发都那样莹亮顺滑……
注意到她醒来,他慵懒地挪移视线,淡看她一眼。
四目相对,清璃顿时涨红了脸儿,恐慌地忙躺回来,拉着锦被蒙住头。
宇文恒盯着那鼓鼓的大红锦被片刻,见她蒙着头粽子似地一动不动,便佯装愤懑地把折子摔在桌面上,啪——一声巨响。
“粽子”隐隐颤了一下。
宇文恒冷声道,“偷懒睡了这三天就罢了,一睁眼就当缩头乌龟,你对本皇子倒也真是愧疚!”
清璃又被这番冷嘲热讽刺疼了心尖,忽得掀开锦被坐起身来,争辩道,“我没有当缩头乌龟!”
她略整了整长发,端起淑女仪态,却摸到发丝并不凌乱,仿佛是被细细地梳整过,发髻钗簪却都被拆解了,身上还换了轻薄的丝袍,身子一侧便是一个温暖的汤婆子……
足可见,她真是病得不轻——这些东西,她竟完全不知他是何时准备的。
心里一番复杂纠结,百感交集,心里的尴尬,愧疚,无以言表。
她忙钻出垂纱,挪近桌旁,见他从小炭炉上拿起水壶,倒了水放在桌上,她伸手这就要端起来……
“不怕烫吗?”
她鼓着腮儿,拿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
宇文恒被她这无辜的样子挫败,又拿起自己的杯子,把水掺温了,方递给她,“喝吧!”
“呃……”她怎么
这么笨,都不知道掺凉了喝?!
都说沉醉爱情里的人,智商为零,恐怕她的智商,是在睡着时,都被他丢去喂狗了。
清璃窘迫地两手捧住茶盅,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殿下一路上照顾我,辛苦了!”
宇文恒嘲讽地瞥她一眼,“你这番客气,听着并不走心!”
清璃忙放下茶盅,又双膝跪下,正儿八经地给他磕了个头。
宇文恒被她磕得差点暴跳起来,却懒得与她计较,打开身侧的小柜子,端出一个小砂锅,放在桌旁的炭炉上热着,熟稔地一手拢着袍袖,一手拿着小竹勺搅了搅砂锅,一股八宝粥的浓香就溢出来。
清璃乐滋滋地忙挪到小炭炉旁,静赏着他搅拌的姿态,忍不住扬起唇角,没出息的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里面好多红枣和花生呢!殿下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宇文恒冷睨她一眼,“想得美!这是给祖母和父皇炖了剩下的……本皇子正好也饿了!”
对她好,大可以直说呀,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他不嫌累,她却听得都累了。
“太后和皇上呢?”她环顾车厢里,这么大的马车,怎不见那两位重伤患者?!
“在后面的马车上,有大夫伺候。”
这一路上,他又是熬药,又是照顾她,衣不解带,丝毫不敢松懈,唯恐她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皇祖母和父皇那边虽有人照顾,他却是担着心,每隔一个时辰,就过去看一眼,又唯恐离开的久了,这笨女人就消失不见。
苏世云这一路上带着鹿骁暗中紧跟着,始终未曾现身,毫无疑问,定是想夺回这丫头。
所幸,他及时召集了人马,否则,被苏世云突袭,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丫头若是被抓回去,少不得挨一顿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