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启胤不肯就这样离开,忙挣扎挪动身体。
这丫头如果救他出去,苏世云不知会如何对恒儿和吉儿呢!他晃动着身体抗拒,连带着整个木轮椅也摇摇晃晃……
清璃被他弄得措手不及,眼见着他身体从轮椅上往下滑,忙叫邢扎。
“还愣着干什么?按住他……快按住他……连轮椅,一起装进箱子里。”
邢扎不好下手,他天生的一股子牛劲,也不敢冒然碰这四肢瘫痪的人,唯恐再碰断了哪根骨头,把事情闹的不好收场。
“小姐,还是把他打晕了装箱子把……这样在路上也能安静点儿!”
“那你还犹豫什么?还不下手?”
宇文启胤又是摇头,又是嚎叫,整个房间,杀猪似地。
清璃按住他的肩膀,邢扎举手为刀,这就要砍在宇文启胤的颈侧,忽然察觉窗子那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清璃也感觉到室内暗了几分,侧脸儿抬眸看去,就见一身着黑色狐皮斗篷的高大男子,完全挡住了窗外打入室内的光,鬼魅般邪冷阴沉,无声无响的,似乎已经在那边看了许久。
仿佛杀人犯被抓当场,她和邢扎都惊得忙松了宇文启胤,单薄的身子不稳地踉跄了两步,所幸被邢扎及时扶住,才没有瘫在地上。
他……他怎么来了?还在这种境况下,说巧不巧的出现。
来人阴沉开口,“既把他伤到了这个地步,为何不干脆杀了他?!”
宇文启胤看到儿子,激动地在轮椅上挪动了两下,忙坐正了,啊呀啊呀地悲喜交加,又哭又笑,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宇文恒忙拉下头上的斗篷连衣帽,上前单膝跪下,两手握住父亲的手,却一时悲恸地说不出话。
从前魁伟尊贵的父亲,如今变得这副模样,他的心仿佛正被刀子刮着…
…
“父皇,恒儿来迟,恳请父皇恕罪!”
因这一句话,宇文启胤忽然又无法面对他,他记得,在老三攻城之前,他亲自下了圣旨,叫九福把他和宸妃、环儿,关入了刑部大牢。
他倒是个孝顺孩子,竟来寻他,可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于是,宇文启胤又愧疚痛苦,嘶叫着摇头。
宇文恒忙捧住他的脸,顿时红了眼眶,纵是父皇口不能言,他还是都明白。
“父皇,事情都过去了,儿臣绝对不会再叫您受任何委屈。儿臣绝对不会放过折磨您的人。”说着,他阴沉凶冷地看向清璃。
清璃满身的气息只有出的,没有进的,无法承受他杀气深重的目光,双腿也无力支撑,身子阵阵地发冷,仿佛血脉中的血液已然凝结,她崩溃地瘫在地上,面无人色,欲哭无泪……
邢扎恐慌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挡在她身前,俯首贴地。
“九……九殿下……这事儿不怪我们小姐,我们小姐……”
“的确,你们小姐叫佟悦临传话,说有病人急着用药,要耽搁七八日才能回城……”
宇文恒隐忍憎恨,异常缓慢地站起身来,仿佛猛兽锁定了猎物,拔剑——直指清璃的眉心。
“原来,你竟是来折磨我父皇!”
四目相对,清璃泪如雨下,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是一笔糊涂账,解释也只是徒增误解。
更何况,她前几日就知晓宇文启胤这种境况,还兼有欺瞒之罪。
“苏清璃,你这是第几次欺骗我?!”
清璃绝望地看着地面,唇微启良久,叹出一口气,才寻到自己的声音。
“清璃无话可说,一切都是我一人之错,与邢扎,与鹿骁都无关,你要杀,只杀我一人即可。”
宇文恒愤恨地怒盯着她,握着剑的手,抑制不住
地颤抖,眼睛泣血般嫣红,映在如玉的俊颜上,诡艳魔魅。
“就算有仇恨,父皇并没有害你性命,你忘了父皇曾经疼爱过你?他封你为璇玑公主,给你荣华富贵,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样活活得折磨她?!”
在他眼里,心里,原来,她早已是个恶毒的女子!清璃无言以对,所幸他是拿剑指着她,而不是指着苏世云,这样,她的痛苦还能少几分。
邢扎忙捡了前一刻宇文启胤用嘴巴写下的几行字,双手递上前。
“九殿下,您看看这个,小姐是来救皇上的,皇上不肯让小姐救,还用嘴巴写了这么一番话……”
宇文恒却一眼不看那纸,剑锋一转,就将那张纸劈成了两段,随即把宇文启胤扯到背上,一脚踹开房门,长剑掷出去,那拿鞭子抽打太后的住持师太,被长剑,当胸射穿了身子……
清璃在室内看进院子里,身子不禁摇摇欲坠,只觉得那一剑也贯穿了她的身子。
宇文恒一手护着背上的父亲,一手从尸体上抽剑收入剑鞘,随即搀住苍老的祖母苏凉玉。
“祖母,孙儿带您离开……”
苏凉玉张口就直咳,浑身伤痕,本来撑着锄头还好,被他一扶,身子反而支撑不住地差点瘫在地上。
十九岁的男子,到底是无法支撑两位长辈的重量,他不敢松开父亲,也不敢松开祖母,只能借助内力稳住身躯……
清璃眼泪又淌下来,狼狈地扶住轮椅靠背,确定自己还能站稳,忙迈出门槛,“宇文恒……”
宇文恒不理会她,“皇祖母,撑着点,恒儿这就带您离开这个鬼地方!”
清璃把自己的斗篷取下来,给太后罩在身上,无奈地看了眼宇文恒。
“太后受了重伤,根本无法走下半山腰的台阶,你让她撑着,
岂不也是折磨她?”
“那也比在你面前,被活活打死好!”
清璃气结,实在很想问一句,我苏清璃在你宇文恒心里竟是这样的女子么?!却到底是别开了脸。
这种境况,多问无异,他也不是第一次误会她。这一次,也并不比莫先生那一次更好几分。
就在这转头之际,她不经意地注意到,东边厢房的房顶上,苏世云正弯弓搭箭,瞄准了宇文恒……
清璃慌得忙绕到宇文恒东侧,帮他抵挡危险,却知道,自己身子娇小,就算挡住了他的身体,也挡不住他被一箭洞穿咽喉……
“宇文恒,我爹亲见我被囚禁十年,他与我娘亲分别十年,也看着我祖母痛苦了十年!你的父亲和祖母就是罪魁祸首!你父亲和祖母的罪在我父亲眼里,不容被原谅,我也无法原谅……”
“哼哼!总算说出你的真心话了!”宇文恒嗤笑,“既然如此,把你手上的匕首刺进本皇子的胸膛里,本皇子没有第三只手再抗拒你,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清璃点头,“所以,我们都不为难,我爹让太后和皇上所受的苦,我来偿还。”
说完,她抬起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
宇文恒却只觉得那一刀也瞄准了自己的心口,心肺窒痛,他却没有第三只手阻止她。“不——苏清璃——不准死!不要……不要……就算你死,我也不会放过你……”
宇文启胤也啊呀啊呀的,又是怒嚷,又是摇头,心急如焚之下,五官都扭曲了。
清璃纤细的手腕,突然被一只苍老的手扯住。
这苍老的手无甚力气,沉重的身体反而带的两人都摔在冰冷的雪地里……
清璃注意到东厢房的房顶上没了人影,心底沉沉地叹了一句“谢天谢地”,其实,她不曾想自杀,
只是借死,威胁父亲罢了。
怕父亲去而复返,她忙挣扎着起身,却见太后已经晕厥在自己身上。
“邢扎——邢扎——快把太后抱去房里。”
邢扎忙从房内奔出来,却是先挪开太后的身体,就要扶住清璃。
宇文恒脸色惨白得发青。
“别碰她!”
邢扎被吼得一颤,只得接了宇文启胤背去房内,又回来把太后抱进房内。
清璃被宇文恒盯着,身子半撑在雪地上,分毫不敢挪动。
宇文恒轻一探身,如鹰隼抓一条鱼儿,凌厉地将她扯起来……
清璃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却一张口,就被他凶狠深沉地吻住了唇。
唇瓣舌尖被他吻得生疼,他似要将她拆吃入腹才罢休,她握着拳头抗议地捶打他的肩,腰身却被箍得紧痛,骨头随时都被捏碎一般剧痛。
她愤恨地嘤了一声,娇喘着踢他……
他气息陡然一沉,恶惩似的吻,却顷刻间变得温柔邪魅,扰得她头脑一阵晕眩,砸在他胸膛上的粉拳,舒展开,激烈的抗拒,变成了缠绵悱恻的拥吻……
她很想很想说,宇文恒,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她很想说,宇文恒,我一直都爱着你,很爱很爱你。
她很想说,宇文恒,其实我做梦都想嫁给你……
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这突然的吻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敢去细究,好像是失而复得的欢喜,又好像是另一种全新的憎恨,她捉摸不透,畏惧暗生,由着他贪婪地索取。
然而,正在她悄然沉醉之际,肩膀却突然被推开。
她懵然抿着不适的唇瓣,身子不稳地轻晃,忙扯住他斗篷边沿,却听到他在耳畔冷声斥问。
“怎这么热?”
热?是说她吗?“我没热,我还蛮冷的……”说着,她就贪恋地依进他温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