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嘲讽地撇嘴,“你能担下来再说吧!”
“定然能担下来,柔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清璃诧异,倒是没有太奇怪。那花魁着实一位聪明人,定然是早就计划好当苏佩恩未来的“王妃”了,母凭子贵,打实根基,才是明智之举。
缎瑶却反应过激,忽得掀开车窗垂帘,“苏佩恩,你说什么?柔歌怀了你的孩子?”
清璃不禁疑惑于母亲的反应,“娘亲,柔歌姑娘怀孕,您怎么如此激动?”仿佛是谁背叛了她似的。
苏佩恩也不禁疑惑,却只当是缎瑶抗拒这种事。“夫人,难不成您也反对柔歌进门?”
缎瑶忙放开车窗垂帘,“这倒不是,我只是担心呐……一个红楼女子有了身孕,三少爷,您就笃定那孩子一定是你的?”
清璃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却瞧着母亲这反应异常复杂,仿佛是对什么事情没有掌控好一般,竟一脸的懊恼掩藏不住。
“娘亲,人家红楼女子怎么了?人家不是还没接客呢么!再说,就算接客了,既然有心从良,我们都应该给她机会。”
苏佩恩点头,“还是六妹心思纯善,以前竟是我苏佩恩瞎了眼,错欺负了六妹。夫人,您倒也不必担心,我笃定,柔歌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苏佩恩说完,就骑上马背,朝着车厢拱手,“六妹,我先走一步,这回我欠你的情,改日一定报答。”
清璃倒也不稀罕他怎样。“三少爷多孝顺祖母,多疼爱你心爱的女子,就算是对我苏清璃的报答了!”
望仙楼下,彩珠提着裙裾下来马车,见小二朝这边奔过来,忙快步迎上去。
小二不敢恭维地打量了眼她的红袄绿裙和一身珠宝,还是习惯性地恭维地堆上笑。
“彩珠姑娘,六小姐已经在我们望仙楼的包厢里久等多时了
。”
彩珠看了眼楼上,“你可有暴露我的身份?”
“小的收了您的一百两银子呢,始终守口如瓶!”
“辛苦你了!”彩珠随手又给他一锭银子,察觉背后有双视线,在进入望仙楼的门槛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没见着什么可疑之人。
路上行人如织,满城都在议论着新帝宇文吉的全军覆没,和“九殿下称帝将免赋十年”的事。
路对面,阮宏是出来采买白布的,他穿着一身黑衣,迅速进了对面的布庄里,拿了两张银票放在柜面上,便扯着嗓子开口。
“要白布,干净的,别给我带一点黑星子,我眼里,最是容不得半粒沙子!”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彩珠的背影,果真,像极一粒沙子。弄那压胜的人偶就算了,如今又做出这等事儿,娘娘罚她去浣衣处,还是轻的。
掌柜见阮宏唇角浅扬着,眼角上带点妩媚之色,却一身阴沉,不禁怪怪得打了个冷战。
却拿了一匹白布出来,正要交过去,却见两个黑衣人进来,凑到阮宏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唤公公。
“公公,满城都贴了,不知殿下几时凯旋?”
“带人多盯着城里的动静,别叫有心人趁乱子伤了殿下就好,殿下素来不喜人多迎驾,别弄那些虚的了。”
“是,卑职等这就去!”
阮宏习惯性地阴柔叹了口气,见掌柜地狐疑盯着自己,顿时又不悦地粗声咳了咳。
“掌柜的,我问你,对面的望仙楼,可进去过什么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掌柜一头雾水,“这望仙楼只容矜贵有钱的主儿,出入那里面的,个个都特别吧!不过,最特别地应该是苏府的缎瑶夫人和六小姐,两人相携一下车,就引得不少人围观,明明是母女俩,却姐妹花似地,那容貌更是惊为天人,叫一群女子又羡
又妒了好一阵呢!”
“给我备好白布先在你这儿搁着,我去望仙楼瞧瞧,再回来取。”阮宏说完,不等掌柜应着,便疾步出了门槛。
望仙楼的楼阁上,清璃押了一口茶,却坐不住,刚才她派了佟悦临出去查探整个楼阁的动静,这已经有半个时辰,竟还是没有回来……
缎瑶则从露台上进来,关上了雕花门,见女儿心不在焉地喝茶,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彩珠,的确是宸妃身边的丫鬟,一会儿,你且想清楚再给她药。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半个时辰后回来,咱们一起用午膳。”
清璃忙站起身来,“娘亲,要去做什么?万一回头爹问起,我怎么说呀?”
“你就说,我去西湖上赏景了。”
缎瑶匆匆出来门,近身保护她的护卫崔金,忙上前来。
“主子,三少爷和柔歌姑娘在楼上,卑职本想要隔壁的厢房,掌柜也说了那厢房里没有人,不料卑职闯进去,里面却有人,且是一位不好惹的人……他叫卑职下来请主子过去,谈一谈和六小姐的婚事。”
缎瑶气得凌厉一掌打在崔金脸上,“愚蠢的东西!”
“卑职也无奈,咱们的几个人,连同小姐身边的佟悦临,都在那人手上了!”
缎瑶阴沉地握住双拳深吸一口气,“你留在这里保护小姐,一会儿小姐出来,马上带她走!且不可回苏府,直接把她送去王氏钱庄。”
“卑职遵命!”
清璃在房内等得心焦火燎,听得崔金通报,便应允了,却见进门来的女子浅扬着唇角,娇艳一脸浓妆,挂着一身与年龄不符的珠宝首饰,穿着一身奇怪的衣裳。
“让六小姐久等了,彩珠实在该死!”彩珠歉疚上前,俯首行礼。
清璃笑了笑,“彩珠夫人客气了,快请坐吧。”她拿起茶壶,给彩珠斟在茶盅里,“
彩珠夫人是有事耽搁了?”
彩珠巧笑如花,“是呀,昨晚府上入了两位厉害的刺客,夫君又去迎敌,我一人掌管着府邸内的大小事务,忙得焦头烂额,走不开。”
清璃听得心头起了一层毒刺,端着茶盅沉了沉气,浅浅喝了两口,压不住火,又喝了两口。
彩珠拿帕子略按了按毫无汗渍的额角,忙也端起茶盅喝了两口,见清璃放下茶盅,也跟着优雅从容得搁下茶盅。
“我家婆婆是极其挑剔的人,别人服侍,她异常不喜欢,若是高兴了,特别爱拿些珠宝首饰,赏赐别人,你看看我这一身,都是婆婆的东西,我不敢说不喜欢,只得硬着头皮收下了,六小姐,您可别取笑我!”
“彩珠夫人如此贤惠,当真是个好儿媳!”清璃不自然地悚着眉峰,手放进袍袖中,摸到了药瓶,心念一转,随即拿了防身用的“奇痒粉”,放在桌面上,“这是彩珠夫人订的药,此药的药力强悍,虽然无毒,还是每次只取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洒在对方身上即可。”
“我记下了!”彩珠忙拿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六小姐请收下,这件事,我实在不希望别人知晓。眼下我也不需要这药了,还是收下的好……”
“你不需要这药了?是什么意思?”
“清璃小姐恐怕不知,我已经有了身孕!”
“身孕?”清璃不可置信地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脑子里一念闪过种种揣测,却又不敢笃定,更不敢判那人死刑。
她和那人走在一起,几乎是踏着地狱,踩着刀尖熬过来的,现在他们终于和好了,她不想被旁人再毁掉。
彩珠却抚着腹部,一脸幸福。
“我和我家夫君从京城来杭州,一路被追杀,我们生死与共,日久生情……我们的孩子,就是在路上有的。”
清璃僵在椅子上,没有再碰茶盅,也没有再挪动,甚至眼皮也没有抬。
彩珠的话就像是一只魔爪,狠狠地撕碎了她的心,痛入骨髓,只怕稍一动,整个人就瘫下椅子。
她不想这样的狼狈,暴露在这女子面前。
这女子若是没有几分心计,不会找到她面前来,也不会拐弯抹角的买药。
她要亲口去问一问宇文恒,她不信,她一个字也不信!
彩珠把桌上的糕点盘子往清璃面前略推了推,“近来我颇为担心,夫君总去探望旧爱是余情未了,没想到,竟是我多想了……”
清璃只听着,不想被牵着鼻子走,只盯着糕点,不吭声。
彩珠杏眼妩媚流转,淡凉地盯着清璃的反应……
“那女子倒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儿,却愚笨了些。昨晚夫君大捷,敌军前后都无援兵,我才明白,夫君接近旧爱,是为瓦解那旧爱父亲手里的兵马!可怜那女子,竟还妄想着留在我家夫君身边。”
彩珠说着,妩媚且怜悯地叹了口气,生生要叹成一曲离殇。
“我婆婆也颇为怜悯她,她却不知,我婆婆是为我夫君将来能称帝,想要得到她父亲手上的兵马大权,和她母亲手中掌控的先帝留下的财富。”
清璃怔然盯着桌面,再无回应,却赫然想起,宇文恒初入城的那几日……
她叫叶海去寻他和慕容瑚,他怕拖累她,不愿前来医馆,却为她身边的“莫先生”吃醋,那场爱仿佛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他先后两次求婚,纵是被拒绝,还是来安慰她,甚至多管闲事,顾虑着她身边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小事……
他担心她被父亲责罚,他说,一路上他的母亲拿着她亲手为他画的画像,慨叹除了她,无人能画出他的神魂……
思绪掌控不住,清璃不禁又自嘲。
苏清璃,你到底在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