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清璃佯装诧异地应了一声,却头也没抬。
其实,她早就嗅到了那股龙涎香,只是在努力地忽略不计而已。
再说,她为那男人纠结了一整天耶,让他在横梁上,多呆一会儿,也不算过分吧!
“小姐既然知道,悦临就先告退了。”
佟悦临说完,朝着横梁上拱手一拜。
“九殿下下次来,不必藏身那里,害得悦临想为殿下敬一杯茶,都不知该举什么姿势。”
清璃抿唇忍笑,抬眸就见宇文恒飞身下来,她视线只触及他的袍边,便继续忙自己的事,心里也委实尴尬,不只该对他说什么好。
宇文恒走到白石桌台前,略站了站,就踱着步子,又走向书架前。
“本皇子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告诉你,玉扳指掉了,可以再捡起来。”
清璃别扭地皱了下眉头,心里又莫名地因为他这份宽容大度怅然若失。
“殿下是特意来叫清璃愧疚的吗?”
宇文恒诧异骇笑,“你还知道愧疚呢?我还以为,苏六小姐是麻木不仁的木头。”
清璃愕然,不禁多看他两眼,却触及他怒色阴沉的鹰眸,忙又俯首避开。
“殿下……这是在骂我呢?”
“拿前未婚夫刺本皇子,让本皇子下跪,还要花要戒指,要了又不嫁,你这样耍本皇子,还指望本皇子来和你翻云覆雨鸳鸯戏水呢?!”
“……我没指望。”清璃窘迫鼓着腮儿,却耳朵尖,脖颈子,都染了一层红晕。
实则,今儿一整天,她都在担心这位皇子殿下冷暴力大爆发,再也不理会她了。
“你没指望就好,本皇子本来打算和你死生不复相见的。”
“既然这么恨,殿下为何还是来了?”
宇文恒哑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地烦躁起来。“本皇子过来,是怕你一时懊恼自己的绝情
,寻了短见。到时候,你爹娘祖母都找本皇子算账,本皇子可赔不起!”
清璃忍不住咕哝,“真是好理由!”
宇文恒冷瞥她一眼,兀自走到她摆满医书的书架前,踱着步子静赏着,却从书架这端走到那端,又急急地踱着步子返回这端,随即又站到中间的位置,不悦地冷斥一句,“苏清璃,你倒真是厉害!”
清璃疑惑,不知自己哪儿又惹到他,她转头看过去,就见那俊伟冷酷的身躯,正立在书架中央《黄帝内经》的竹简前……
她忽然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微僵,本能地就想去把那些书挡起来。
“殿下……指的哪儿不对?”
“这些书,不是该在云家的藏书阁么?怎摆在你这里?”
清璃无奈拂额,这男人的眼睛就不能瞎一点么?
宇文恒拿下竹简,到白石桌旁,小心地放下。
“我记得格外清楚,这《黄帝内经》的竹简,在云家代代相传的,这竹简是经过特殊的药材浸泡过,可保几百年不腐坏,这竹简上的天蚕丝线,在姨母姨父这一代,换过两回,其中一回,便是我、大哥和世琰一起帮忙换的,那会儿我还不太会打结……”
说着,他就在白石桌台上翻滚开,精准地寻到打结的位置。
“姨父当时还曾笑我,以后这样笨手笨脚,定娶不到媳妇,眼下看来,果真是应了他的话。”
清璃暗囧,这人斤斤计较就算了,竟还这样毒舌诛心。
她凑近了细看绳结,竹简上,竟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的确,这药草的香气,具有防腐坏之功效,定是拿药草汁浸泡过竹简,因此才能历久弥新
她着实没想到,云世琰如此慷慨,竟把自己的传家之宝送给她。
送这书来时,云世琰说,是从街上的书铺子里淘买来的。
而且,他怕她不
信,还列了一个价格表出来。她清楚地记得,这《黄帝内经》的价格是三十两。
是以,她赔偿云家银两,都是依照那价目表合计的。
慕容怜那日拿银票来找她算账,恐怕亦是因这医书。那女子却只顾得挑事儿,一句都没提。
她细看过线上打的结,死扣,叫人更改也不好改。怕宇文恒更是生气,她忙违心地笑了笑。
“殿下这绳结打得蛮好的。我看了几遍,都没有注意到呢。”
宇文恒失笑,这就拿了竹简到她的书案前,兀自研墨,备好纸笔,这就抄写起来。
清璃大惑不解,望着他优雅端坐的姿态,不禁觉得那些古装剧里的美男书写图太苍白。
“殿下要做什么?”
宇文恒抬眸瞥她一眼,“给你抄写下来,抄完了,把这东西还给云家。”
他倒是真有闲情逸致。“殿下不担心宇文吉来杭州城的目的么?”
“这个时辰,他若非死了,便是逃了!”我在杭州各条街上都布了人,杭州城附近的水域,驿站内,也都布了人手,本是等着围捕魑魅魍魉的,没想到,宇文吉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宇文恒话音刚落,后窗外便飞进来一个黑衣人,恭敬地朝着清璃一拜,就凑上前,在桌前单膝跪下行了礼,便绕过桌案凑到他耳畔,一阵低语。
清璃这才明白,宇文恒是早就准备好了杀宇文吉……
宇文恒那笔尖只淡漠地停了停,对黑衣人道,“杀无赦!”
“殿下,九福公公,是否应该救下来?”
宇文恒若有所思地挑眉,“救!若非九福当初把本皇子与母妃、小妹、舅舅、舅母安排在一处关押,我们不会整齐地逃离京城。”
“是!”
待黑衣人退下,清璃才不可置信地走到桌案旁,“殿下真的坐过牢?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言。
”
“不过几日而已,倒是没受什么苦!”
“难怪你这么瘦,坐了牢,还一路上颠沛流离……”清璃心疼地叹了口气,“殿下还是别忙了!”
她从书架上拿了一张折叠有致的作战阵法图,到桌案旁,收了《黄帝内经》,把阵法图给他铺在面前。
“八阵图?”宇文恒顿觉眼前一亮,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地图的折痕处。
“你哪儿来的这宝贝?”这丫头,第一次送他礼物,竟送到他心坎上了!
“这是从我爹的藏书阁里偷来的,传说这八阵,是黄帝大战蚩尤时大将风后所创,东汉北击匈奴,汉承秦制,都用了这阵法,三国时诸葛亮又推演了八阵图……”
宇文恒扯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突然的举动,让清璃话音戛然而止。
她囧得忙推他,却推不开。
这横坐在他腿上的姿态太过危险,于是忍不住挪动了一下,惊觉他身体异样,眸光愈加灼热骇人,她忙低下头。
“殿下,清璃还有事没忙完呢!”
宇文恒不理会她,心中的狂喜,无法言喻,却也为她担心。
“你偷这图,不怕又被打?”
“呃……没人发现。”
“你爹那藏书阁,护卫排了里三层外三层,你是怎么进去,又是怎么出来的?”
“不是我偷的。”
“那是谁?该不会是鹿骁吧?若是鹿骁的话,本皇子可不会收。”
清璃顿时哭笑不得,娇嗔瞪他一眼,忙按住他的手,不准他叠起《八阵图》。
“殿下放心,这是我让邢扎偷的。一个月前,他吹嘘自己的轻功提升了两层,我逗他说,若他能飞上藏书阁,并拿来诸葛亮的《八阵图》才算是提升两层,他倒是听话,竟果真拿来了,我想着,这东西或许将来你能用得上,便没叫他还回去。”
宇文恒抵住她的额头,双臂环住她柔软的腰肢,“苏清璃……一天的时间里,你叫本皇子在地狱和仙境里转了一个来回,你说,本皇子该如何罚你?”
异常温柔磁性的声音,仿佛海水抚过沙滩,清璃悠悠一晕,忍不住向后躲避,却腰肢脊背都弯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殿下别这样,我真的没忙完呢!”
宇文恒低头,看她推在胸膛上的小手,又忍不住揶揄她,“这是又想到哪儿去了?”
清璃忙缩回手,双颊绯色嫣然,快要沁出血珠儿来。“你,你,你不是要……那个?”
宇文恒无辜笑了笑,“到底是哪个?你这那个那个的,本皇子实在不明白。而且,本皇子也不是那么不正经的人。”
清璃一阵哑然,
然而,皇子殿下却这就慷慨地推开她,“你去忙你的把,本皇子坐坐就走了。”
“哦!”分明是着急去杀宇文吉吧!
尽管心里担心,她却还是隐忍着,不再开口。
宇文恒见她突然安静了,疼惜地把她揽在怀里,“别怕,没事……明晚,我保证好好陪你,哪儿也不去。”
“嗯!”清璃抿着笑,勾住他的脖颈,想劝他不要亲自去冒险,却又无法开口。他的属下都在拼杀,他断然是不愿多享安逸的。
宇文恒请拍了拍她的背,忽听到前窗外,有细微的脚步声,随手从腰间捻出一枚银针,弹射过去,银针射穿了窗子,随即,他起身,扶着清璃站好,叮嘱她早点休息,这就出了门,又帮清璃带上门板。
这走得也未免太快了!清璃看着门板愣了愣,忍不住摸了摸高背椅,靠背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窗外,宇文恒一把扯住中了银针的樊五,要飞身出锦华阁,却见院子里,还有一个黑衣人,正忙碌着往花盆里塞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