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你那烤红薯,都还在炉子上呢,都熟透了。”
“昨晚,你和我哥没吃呀?”
昨晚她哪有机会吃东西?“都给你留着呢!”
宇文环乐颠颠地朝房里跑,顿时忘了要盯着清璃的事。
清璃摇头笑了笑。到底是小孩子,一提到好吃的,就什么都忘了。
她一瘸一拐地忍着脚腕的痛,绕过抄手游廊,到了书房门前。
因上次来取银票偿还云世琰,曾在书房里与掌柜说过话,也算是轻车熟路。
她抬手要敲门,却听到门里一阵爆碎声。
“恒儿,这事儿母妃瞒着你是母妃的不对,可你父皇也并非真心对我们。”
“母妃,您竟丝毫不觉得愧疚吗?我一直都以为,宇文吉和魑魅魍魉冤枉了你……”
慕容瑚沉声道,“你御风堂里一百多人,都被他下旨清杀,他不管你大哥的死活,还把我们关入大牢……是他不顾夫妻情分在先,若非有后来的事,我们早就被他害死!”
“就算如此,你可以砍他几刀,何至于取他的命?您知不知道,京城里慕容一族的人都为此被屠戮?”
慕容瑚哽咽良久,“恒儿,你可知当时他做什么?他跪在陈惠姝面前,说好好弥补她和宇文吉,他把我当成恶人,若不杀他,他定会杀我们……倒是怪我,当时竟只顾得杀他,因为愧疚,留了宇文吉母子的命,竟没想到宇文吉如此残暴不仁!”
清璃忙缩回了手。
慕容瑚在房内懊悔怅然长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门板,“你要为你父皇复仇,大可以砍为娘一刀,若是不砍,今日……你可是要去苏府提亲?”
“苏世云帮宇文吉,却不杀我,是为了让我们兄弟相残……他恨父皇,想毁灭皇族,毁灭大周,再
说,苏清璃爱的人也不是我,我们再没可能。母妃还是莫再提这件事,也别再惦记她。”
慕容瑚却不以为然。
“苏世云报仇也是人之常情,谁叫你父皇夺了他的女人,害得清璃被囚禁十年,还有我可怜的姑母生生在庵堂里伴着青灯古佛十年……换做是我,也要亲手毁灭你父皇的宇文皇族,毁灭他的大周王朝。”
清璃在外面听不下去,转身就要走,忽听到身后的门板被突然打开,脚步就硬生生地僵住。
宇文恒冷睨了眼她裹着狐皮斗篷的背影,便踱着步子到了台阶前,看向房檐上碧蓝的天。
本以为昨晚阴霾重重会下一场雪,没想到又转晴了,这阳光倒是比平日更暖了几分。
“刚才的话,都听到了?”他冷声问。
清璃紧绷着脊背,淡漠应道,“是!每一个字都听到了。”
“听得好,免得再生糊涂债——你心里有别人,我心里有仇恨,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好。”
清璃嗤笑,冷瞥他一眼,便转开视线。
却这才发现,院子里竟摆了她喜欢的翠绿的栀子盆景,大片的枝叶上,花朵零星,大小错落有致,在暖阳下的寒风里战战兢兢地摇曳着。
“殿下放心,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腆着脸地恳求殿下迎娶!”
俊伟的身躯忽然有了动静,猛兽般霸气地舒展开手臂,略活动了一下脖颈,每一寸骨骼,都在阴森森地咔咔作响。
清璃竖着耳朵,听着那动静,顿时想起他昨晚抓在身上的力道,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脸颊耳畔都火烧火燎得难受,所有的画面都涌入脑海中,不禁又懊恼自己说话太绝……
正在她紧张地快要晕厥时,就听宇文恒突然又冷声道,“如今钱庄没有银子,要取
银子开医馆,等两年再说吧!”
他什么意思?折腾她一晚,还要吞了她的钱?那是她全部的积蓄!
清璃转身就要骂他欺人太甚,见慕容瑚从门里出来,忙压下怒火,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
宇文恒抿着唇角,不禁失笑。
她这察言观色见风转舵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难怪,他竟被她状似“痴情”的举动给骗了。
他看了眼母亲,唯恐她再惦记清璃当儿媳。
“母妃,您不是要给环儿缝制两套过年的棉服吗?快去忙吧!”
慕容瑚嗔怒瞪他一眼,她可不想因为宇文启胤惹下的祸端,和儿子这样的鲁莽,损失一个好儿媳。就算苏世云要复仇,缎瑶手上还有兵马可借呢!
她忙上前扶住清璃的手,温柔地堆上笑。
“璃儿,地上凉,快起来。恒儿做事没分寸,你别放在心上!他说什么不娶你的话,都是故意气你的,他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母妃做主,明儿就让你嫁过来……”
“母妃,您能不能不要胡乱掺和……”宇文恒气结地看了眼清璃,“别误会!家母是病急乱投医!”
清璃抿唇不语,视线只盯着宸妃暖热的手上。
这一双手还是白嫩温暖,仿佛不曾经历过任何风霜雨雪,足可见,这千里迢迢地赶来,宇文恒把她保护地很好……
慕容瑚却就近眼尖地看到,清璃脖颈上尽是粉红的吻痕,不禁挑高了眉梢。
昨晚两人闹成那个样子,这是没耽误了给她造孙儿的大事呢!
到时候有了孩子,与缎瑶更好商谈,天下何愁呀?
“清璃,昨晚让你受委屈了,你执意不嫁,也不能嫁给别人的,万一你肚子里有了我的孙儿,这事儿就更不好办……你若不愿意明天就嫁过来,恒儿嫡妻的位子,我先给你
留着。”
嫡妻?清璃颦眉,不想再提昨晚,也不想做个嫡妻,给他管侧妻与侍妾。单想想那情景,她都觉得每一个毛孔都不顺畅。
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颦眉纠结的一番心思,都落在宇文恒的眼底。
“清璃有事承禀娘娘,还请娘娘给清璃一盏茶的时间,容清璃说明白。”
宇文恒不悦地训斥,“你和我之间的恩怨,用不着拿到母妃面前来告状,母妃也保不了你!”
清璃一眼不看他,憋着火气俯首道,“此事事关太子殿下,恳请娘娘听清璃详谈。”
“既然是我大哥的是,在此直说便是!本皇子还需要回避么?”
慕容瑚忙伸手戳在儿子额头上,“臭小子,你给我少说两句!我儿媳妇不想见你能咋地?!”
宇文恒一身威严霸气,顿时被母亲的一阳指给点没了大半,火气也憋了回去,极不情愿地跟进书房内,在罗汉榻上坐下来。
隔着茶几,慕容瑚拉着清璃在左边坐下来,“清璃,你说,我听着!”
“太子殿下被宇文昭抓去之后,被苏雅媚和宇文昭合谋下毒毁了容,太子殿下在逃离之前,刺瞎了苏雅媚一只眼……”
慕容瑚诧异地看了眼宇文恒,眸光疑惑地落在清璃满是愧疚的脸上。
其实这一段事情,在睿亲王那边,她曾听宇文绝天细说过,后来,战事一起,绝天就和泰儿散了……
这丫头,莫非是为苏雅媚犯下的错,对她和恒儿心感惭愧?
“清璃,我知道,你是宅心仁厚的孩子,太子已不在了,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这些日子,我也看开了……”
清璃忙摇头,“不,娘娘,太子殿下还在!当时,我从苏家陵园离开,遥见一个面容被毁的男子跌跌撞撞地朝着马车走来,就忙
把他救下了。”
宇文恒突地惊站起来,忽然明白,她昨晚来的目的。“你说的是莫先生?”
清璃仍是不理他,忙跪下来,惭愧地朝着慕容瑚俯首贴地。
“请娘娘原谅,太子殿下脸上的血肉骨骼都被剧毒侵蚀,清璃为给太子殿下疗伤,给他剔掉了颧骨和颌骨上的多处腐骨,修整了眼角……当时清璃并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伤痊愈之后,太子殿下的脸就……就和九殿下一模一样了。”
慕容瑚按着狂跳的心口,也就是说……“泰儿还活着……我的泰儿还活着……哈哈!”
她激动地一时悲喜交加,一时又哭又笑,起身就扯起清璃就揽进怀里。
“丫头,我的好丫头,你可真是我慕容瑚的福星!我这两个儿子,你随便挑,如今他们容貌相仿,就权当一对儿孪生兄弟吧!”
宇文恒见状却从旁窘迫地不知所措,忙端起桌上的茶来喝,却肠子都悔青了。
昨晚,他似乎有点反应过激,不是似乎,也不是有点——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那会儿借着酒气,癫狂地成了疯子。
早知如此,就该先听她把话说完。
清璃一颗心却没在他那边,只担心地略推开慕容瑚,“娘娘不怪我?”
慕容瑚宠溺地捧住她的脸儿,“傻孩子,泰儿和恒儿本就长相相仿,倒也难怪如此巧合,泰儿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清璃昨晚前来,是想告诉九殿下,太子殿下重伤严重,一直高烧不退,还念着娘娘,九殿下和小公主……清璃想,若是娘娘能在太子殿下身边安慰他几句,他或许能康复得快些。”
“璃儿设想周到!心情好了,病自然好的快些。”慕容瑚忙点头,“恒儿,你随清璃去,把你大哥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