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瑚不敢恭维地骇笑,“你皇祖母那是胳膊肘往里拐,总想着和她亲儿子亲上加亲。”
她看了眼小女儿,话却是点在了儿子的脑门子上。
“恒儿,那宇文绝烟到底不是皇族的种,睿亲王妃苏世雪也是苏世云的妹子,存了心思为迎合睿亲王的心思,才收养了宇文绝烟,且也不曾用心教养宇文绝烟,只暗中寻了几个厉害的老鸨,让宇文绝烟学得一身狐媚子妖术,宇文绝烟要当皇后,你迟早变成商纣王,也迟早被睿亲王捏在手心里。”
宇文恒搁下碗筷,拿手帕按了按唇角,胃里饱了暖了,心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这些儿子都明白,儿子也不曾喜欢绝烟,母妃,您无需如此危言耸听。”
慕容瑚早已经有了打算,“恒儿,你刚才突然失控,是不是嫌弃清璃与世琰相亲?”
宇文环老气横秋地劝道,“哥,刚才下马车时,我亲耳听到,清璃姐姐下令,叫叶海叔继续找我们呢!她都哭了,还说找不到你,她就不活了。我看呀,清璃姐姐是不愿嫁给世琰表哥的。”
宇文恒夹菜,放在小丫头盘子里,“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慕容瑚看他一眼,抿着唇嚼两口菜,越想越是不对劲儿。
“恒儿,是不是清璃和宇文吉有了夫妻之实,所以你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她没有,我确定,她和宇文吉没有任何关系。”之前,他曾经怀疑过清璃,亲耳听到她与曲嬷嬷闲聊,方解开疑惑。但是现在,他却连怀疑她的资格都没了。
莫先生和清璃才是夫妻,不是么?那牌位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先夫莫恒之灵位。
慕容瑚一番思忖,“恒儿,你可别忘了,静妃手上还有兵马,苏世云那十万兵马也已经从宇文吉身边收了,咱们要成大事,必须放下过去那些小恩小怨……更何况,你父皇并不是被苏
世云杀的,是被宇文吉杀的!”
宇文恒自然知晓这些大道理,“母妃真以为我和清璃在一起了,缎瑶与苏世云就能把兵马借给咱们?”
“怎么不能?清璃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呢!”
“缎瑶的兵马,用来守护自己的部族,苏世云恨我玩弄清璃的感情,恨不能亲手杀了我……咱们还是多做防备的好。”
“你娶了她,不就算不得玩弄了吗?你要不娶,可就坐实了这玩弄的罪名!”
“我要娶来着,可苏世云不肯叫清璃嫁入皇族。”
宇文环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哥,你竟然曾当面向苏世云提亲么?而且还被人家给拒了!京城里无数的老爷夫人把你当最佳女婿看呀,苏世云居然给拒了……哈哈哈……”
小丫头幸灾乐祸,脑门上惨遭兄长一记暴力弹,疼得她差点哭出来。
宇文恒在客栈内住了两日,也从窗口俯视着清璃来回奔忙了两日。
第三日,用过晚膳,见隔壁医馆灭了灯,走廊上也没了人,他才穿过走廊回自己房间。
推门之际,就听到清璃正与归斯、鹿骁争吵,且声音渐行渐近,转眼三人就上来楼梯……
女子头上罩着雪白的狐皮斗篷帽子,像误闯了尘世的仙女,紫色的锦袍在斗篷的边沿下,流云浪花般随着脚步飘逸翻滚。
额前的华胜下,大眼睛泪花潋滟,钻石般闪耀。
这身行头,还是三日前的,裙角上都是尘土,眼眶鼻尖都哭得红红的,因为生气,那鹅蛋脸有些憔悴,却也愈加惹人怜爱。
宇文恒脚底生了根,怔怔望着她,一时间只勉强稳住理智,本能地迅速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易容面具。
还好他弄了一张络腮胡子的面具,不至于像上次在宇文吉那山洞里一样容易被识破。
淡雅的芬芳,随着那飘忽的斗篷飘弥漫开,沁入心脾,陡然乱了心智。
狗屁莫先生跑去了九霄云外,心底掩藏的思念肆虐叫嚣,气血沸腾翻滚,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她离得他这样近,他甚至能看到她睫毛上的泪珠儿……
归斯和鹿骁跟着清璃过去,压根儿没把他这络腮胡子的路人甲放在眼里。
鹿骁一身银白软甲,月白锦袍,奢华的银灰色的狐皮斗篷,容颜之美,在她身边,丝毫不逊色。
归斯双颊被冷风吹得泛红,素来垂顺的银白长发,因为追着清璃奔忙不停,此刻也散乱了。
“璃儿,你这是在与为师生气吗?”
“徒儿怎敢?!”
鹿骁忙道,“神医莫怪,璃儿是在与我生气。”
归斯瞥他一样,希望他不要瞎掺和。
“清璃,天这么冷,你晚膳也不吃,爹娘也不见,到底是在与谁怄气?”
“我没怄气!”
鹿骁冷笑,“你这样饿着自己,宇文恒就会出现了吗?说不定,人家就躲在暗处看你的笑话呢!”
清璃闷闷地僵在房门前,眼泪大颗大颗地簌簌滚落。
归斯愤怒推开鹿骁,“鹿骁你能不能先给我闭嘴!”
鹿骁悻悻退开,归斯安慰地拍了拍清璃的肩。
清璃抬手抹掉眼泪,“师父不必劝了,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要在这里等消息,一回家,少不得又被我爹和祖母禁足。”
宇文恒不着痕迹地进入房内,隔着门板听着三人的动静,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他疑惑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从怀中取出了一方手帕……
拿手帕做什么?她落泪,自有鹿骁和归斯哄着,何必他多管闲事?!
惊觉自己这举动太可笑,他忙把手帕收入怀中。
走廊上,归斯无奈地沉声长叹。
“丫头,你祖母刚才派人寻了你五六次,你母亲也在家里以泪洗面……你担心九殿下的安危,我们都明白,但你不能自私得折磨自己的家人。”
“我没有…
…”清璃一开口,眼泪又滚下腮畔。
她知道自己很过分,她只想见宇文恒一面,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至少这样,到梦里,也能对莫恒有个交代,不至于他浑身是血的恐吓她,逼着她去找宇文恒……
“今日官兵到府上搜查过,一旦你真的救了宇文恒,苏家上下,恐怕也会被牵连。”
“道理我都明白,但是……师父,我们到底相爱一场,就算他怨我恨我,我也要保护他。”
鹿骁冷笑道,“你这样大张旗鼓,并不是在保护他,是唯恐宇文吉的人找不到他!说不定,人家那位绮凌将军,现在就带着杀手盯上我们了!”
“来就来,我这藏了一身剧毒,还怕他们不成?”
归斯见她能自保,不再勉强她。“好吧,你就暂且在这里住着,赵小姐就安顿在楼上的房里,你们女孩子可以聊聊天,心情也能好些。鹿骁,我们先回府吧!”
“神医先请!”鹿骁客气地一个请的姿势,趁着归斯转身的空儿,他忙塞了手帕给清璃,嗔怒瞪着她,却无计可施。“也罢!我在这里,你尽是防着我。”
“当初他给你那些兄弟下迷药,也不曾想害你们的性命,他也断然不会料到,宇文昭的人会杀去……”
“你甭替他解释。不砍他两刀,难解我心头只恨!”
鹿骁咬牙切齿地说完,又忍不住在她心口上狠狠地补两刀。
“苏清璃,你还是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人家宇文恒是什么人?轮得到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去救?”
清璃不喜欢他这口气,郁闷地拿雾蒙蒙的泪眼冷睨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家大夫人慕容怜是他的姨母,他那位好表妹慕容景柔和舅父慕容严也到处寻他。当然,他不只是慕容严一位舅父,还有二舅父慕容肃,也派了不少人救他,而睿亲王那边的未婚妻宇文绝烟
,有太后呵护着,自然不会对宇文恒的遭遇坐视不理……我看你呀,还是洗洗早点睡吧!”
鹿骁见她眼底的光彻底暗淡下去,把她揽在怀里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回去了,明儿我要陪老爷去寻一处合适的练兵场,不能来陪你,你要好好的吃饭睡觉,别再乱跑。”
宇文恒听到鹿骁下楼,看了眼房内,随手拿了茶壶出来,佯装下楼取水,却见清璃站在走廊上,木雕似地一动不动,那眼泪却啪嗒啪嗒地,开了闸似地……
显然,鹿骁那一把盐是撒对了位置,竟叫她如此生不如死的。
正在他不知该怎么办时,清璃回过神来,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便循着视线看向他。
四目相对,宇文恒微愣,迅速别开脸。
清璃忙抹掉眼泪,心里不禁愈加难过。自己这样狼狈,还要被一个陌生人看了笑话,若是宇文恒这会儿真的与慕容景柔或宇文绝烟在一起,她就当真是在作践自己了。
她转身就推门进入房内,正对门口的北窗,轰然大敞,一股冷风逼面而来,冲击得她胸口憋闷,恍惚间,一抹红影从窗外飞了过去……
莫恒浑身染血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
“鬼——有鬼——有鬼啊……”
清璃恐惧地尖叫着忙退出来,不料脚下踩到裙摆,就横摔在地上,脚踝正磕在门槛地尖楞上,疲累不堪的一身骨头也被摔散了架似地,一时间竟起不了身。
宇文恒见状,忙丢了手中的茶壶,三步并两步,冲上来……
房间里的慕容瑚和宇文环也都奔出来,母女俩相视,欲言又止,被宇文恒冷扫一眼,迅速又钻进房间里关上门。
清璃攀住伸到面前的大手,挣扎着站起来,脚腕上一阵钻心的痛。
“我站不起来……”
宇文恒担心地看了看她的脚踝,不好给她脱了鞋袜检查,直接打横抱起她抱进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