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靠近烛台,挑剔细观画上女子,越看脸色越难看。
清璃有点紧张地偷觑他的神情,不明白这画哪里惹到他。
“你平时都穿这么少?”
“啊?”
修长的大手敲在纸面上。这裙子垂在膝盖上方半截,还是贴合身子剪裁的,肩膀上只有两个带子吊着,胸前真真真真是丰盈过火,呼之欲出……和没穿有什么差别?
清璃顿时涨红了脸儿,“我……那是为画起来方便,所以没画太多衣服。”
宇文恒冷着脸,暂且信了她的解释,却盯着她的腿和胸前看了片刻,就不由得想起她攀在身上时的一幕,喉结跳了跳,气血就沸腾起来……
惊觉自己有点失态,他迅速把画塞进了砂锅下的炭炉里。
清璃只当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却看了个透彻——这家伙也是个道貌岸然地色狼胚子。
她佯装专注地画手上的画,刷刷刷——不曾停止。
宇文恒见她画了半张男人的脸,正是他最熟悉的,便烦躁地道,“烧了吧,不必画了。我饿了,去拿碗,我要吃粥。”
看出他薄怒未消,清璃微僵了一下,“殿下是否应该道歉?”
“道歉?”宇文恒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冷然斥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从前叫什么名字呢!”
清璃忍不住想送他一顿白眼。
“我就叫苏清璃,这名字,是我祖母取的……莫恒和我订婚之前,去我们家找我家祖母谈生意,就……”
三句话离不开莫恒,故意往他伤口撒盐是吧?她倒也厉害。
“苏姑娘,本皇子要吃粥!而且,本皇子才是被你骗得最苦的,应该道歉的人是你才对!”
清璃懒得与他争辩,忙把画塞进炭炉里烧掉,这就洗手下楼去拿碗,却一路上,连番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当这事儿过去了。
竟过这番折腾,她彻底寒了心。
他明显有些厌恶她的欺瞒,断然不会在发生昨晚那一幕。
若他要杀她,她便只能逃。
可,看他那样子,虽然有点吓人,却也并无杀气……
被一个女人得了身,得了心,如此不能自已,尊贵的九殿下,怕是与吞了苍蝇一般吧!
可她也好不到哪儿去。本以为两人全心全意地相爱了,谁知,他竟当她是卑鄙小人。
看到她的真面目,竟嫌她胖,真是不识货!她还故意画小了两个尺码呢!
全世界人也都认为,微胖的女人抱起来感觉才最好哩!谁乐意去抱瘦排骨呀?啃都没胃口!
清璃进入膳房里,就见曲嬷嬷正在炖鹿肉,闻得满室肉味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这哪儿来的鹿肉?”她正不知该如何与宇文恒打破僵局呢!那小子就爱吃肉。
“玄素晚膳前打猎打回来的,晚饭时尚未炖好,这会儿再加点火。”
曲嬷嬷见她拿两个碗和两个汤匙,知道她又自己炖了八宝粥,且猜测宇文恒可能已经回来,这就忙拿筷子捞出一盘子鹿肉给她。
“公主先端上去尝尝,一会儿炖好了,再叫了玄素,咱们一起吃。”
清璃没与她客气,这就接了盘子,欢喜地端稳了。
“鹿骁他们不是也说打猎的吗?怎么这个时辰,还没回来?”
曲嬷嬷和蔼地笑了笑,“公主不说,奴婢倒是忘了,或许,鹿护卫是回了丞相府吧!公主若还不放心,稍后奴婢叫护卫去林子里打探一番。”
“还是打探一下安心些。”
“是。”
清璃端着鹿肉经过客厅,心里又犯嘀咕,忙把碗和鹿肉都放在厅堂的茶几上,从头上拔下银簪试了试鹿肉,银簪并没有变色,她才放了心。
因担心鹿骁出事,她上楼之后,就先进了玄素的房间。
见玄素正盘膝在床榻上练功,她忙敲了敲门,“姐姐这会儿可得闲?”
玄素敛气收功,忙起身,“公主有何吩咐?”
“劳烦姐姐穿的暖和些,帮我寻鹿骁回来吧,他
今儿一整天不见人,我不放心。”
玄素哑然片刻,却没急着更衣。
清璃看出她欲言又止,疑惑不解,“玄素姐,怎么了?”
“公主有所不知,鹿骁其实没去打猎,是跟踪九殿下去的。九殿下被相爷赶走,相爷怕九殿下路上不老实,就叫鹿骁带人盯着九殿下,所以……”
“为何九殿下来了,鹿骁却没有回来?”
“九殿下回来了?难道……九殿下杀了鹿骁?”玄素大惊失色。
清璃忙道,“九殿下这会儿在我房间里,好端端的,浑身无伤无痛……”
玄素顿时急了,冲出去就直奔向清璃的房间。
清璃被她这样子惊吓,忙叫住她,“玄素,你先别着急,鹿骁可能没事……九殿下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两人刚靠近门板,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子与女子说笑的声音……
男子道,“且把衣服脱了,给我瞧个究竟!”
女子妩媚地娇嗔,“殿下不要碰人家那里,会痒的。”
玄素狐疑看清璃,以眼神质问她房间里是否还有别人。
清璃颦眉,一手端着两个碗,一手端着鹿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宇文恒就算不是她的,她也不可能引了别的女人给他呀。但是里面男子的声音,确实是宇文恒的。
玄素试探着轻轻推开门,无声迈进去。
清璃忙跟着进去,却见低垂的纱帘那边,宇文恒和一个女子歪躺在床榻上,他手从女子的袍服内,扯出了一个宽大的棉垫子丢在了地上……
那女子一身翠绿的锦袍,肌肤白腻,是有八九个身孕的孕妇——玉箩!
没了那棉垫子,孕妇的腰身,顿时变得纤柔细巧,水蛇般,贴近了宇文恒健硕的身躯……照理说,两人该是素不相识,怎么就滚到了床榻上去?
清璃看着那一幕,脑海一片空白,心口痛得无以复加。
那个男人是专属于她的,自打见到他,她就这样认定。
此
刻她才发现,他与其他女子躺在一起,虽然有点刺眼,但也好看,垂帘,纱帐,诗画般笼罩暧昧的两人,仿佛一场电影画面。
而她苏清璃于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且是个欺骗了他的、心计毒辣的女人。
玄素厉声呵斥,“玉箩,你在干什么?你可知九殿下是我家公主的男人?”
宇文恒停住了所有的动作,眸光深冷地看向玄素和清璃。
玉箩就攀住他的脖颈,妩媚地啄了下他的唇角,“九殿下,我说的没错吧?苏清璃,真的端了鹿肉来毒杀您。而且,她看到我们躺在一处,既没有尖叫,也没有生气,心里根本就没有殿下。您且去拿银针查验一番,自会明白,她对您的心。”
宇文恒这就推开玉箩,从床上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找到一枚银簪,拿着到了清璃面前。
清璃笃定鹿肉无毒,一眼没有看他手上的银簪子,反而直盯着他凌乱的袍子和从领口微露的胸膛,他胸膛上,还有昨晚她留下的斑驳的吻痕……却在她离开的片刻时间里,又添了新的红痕。
宇文恒无视她眼底的异样,这就把银簪子刺在了鹿肉下的汤里。
清璃僵端着盘子,一动不动,盘底的温度,微微灼烫了手,似一个烫手山芋。
宇文恒拔出簪子,见上面暗黑,他把银簪递到清璃面前,“苏姑娘,可有什么话解释?毒害皇子,你倒是越发胆大妄为了!”
清璃视线凝在暗黑的银簪上,狐疑地看鹿肉,又看汤……汤里怎么可能有毒?难道,毒是被曲嬷嬷抹在盘子上的?
“我没害殿下,清璃若要害殿下,又何苦等到今日?”
“苏清璃,你被殿下拆穿了真面目,顿时起了杀念,你又何必解释?殿下不是傻子,会自己判断的!”玉箩妩媚不羁地上前,挂在宇文恒肩上。
“殿下,这位苏清璃,是赵坤亲手培养的人,赵坤见她与曾经
的苏清璃长大有几分相像,找最厉害的师父教她读书识字,教她医术,还教她什么借尸还魂的谎言……她是个骗子!不只是骗了您,还骗了相爷……”
“放肆,你这贱人才是骗子!胆敢诋毁公主,我割了你的舌头丢去喂狗!”玄素暴怒抽剑,直刺向玉箩……
清璃却挥起盘子,就扣在了玉箩的头上。
滚烫的汤和鹿肉砸了玉箩满头满脸满身,她这就要掐清璃的脖颈,玄素的长剑直袭她的咽喉……
两个女人这就打起来,清璃对上宇文恒清绝的目光,整个人石化般僵冷了。
“苏清璃,你倒是有本事发狠!”宇文恒嘲讽失笑,“我宇文恒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刚才那种境况下,你也不肯辩解一句,不肯对我说一句实话,你可曾真心爱过我?”
清璃哭笑不得地一句话说不出。为什么他做错了事,反而像是她错了?他何来的这份理直气壮?!
“爱你,就要辩解,就要对你说实话?哼哼……我说了实话,你会信吗?”
宇文恒凑近她,阴沉地抬手,一字一顿地点在她心口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多寒心失望?!”
“殿下还是掩好自己的衣服再说话吧!”清璃握着拳头,垂眸避开他的身体。
宇文恒恼恨挥掉了她手上的碗,摔门便扬长离去。
门板爆响之后,传来震耳欲聋地一句话,把她打入地狱。
“苏清璃,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另一边,玄素和玉箩打得天昏地暗,从桌子上,跳飞到床上,纱帐凌乱,垂帘被砍断,被褥被砍成了一段一段的,棉絮飞洒如雪……
清璃阖眼一叹,走到小炭炉旁,仍是坐下来,慢慢地一勺一勺逼着自己吃。
她还记得,在把全身所有的伤口缝合好之后,她就是这样每天努力的吃饭……她燃起斗志,因为那张脸,那张与莫恒一模一样的脸。
现在,她决定,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