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闭着眼睛，一刻不想看她。
苏雅媚却锲而不舍，一双眼睛贪婪盯在他清俊绝美的脸上，耐心地逗引他开口，“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来了？”
“……”
“九殿下不是在京城迎娶宇文绝烟吗？怎会来了这里？听说喜糖都发了。”
“……”
“九殿下定然是来救我六妹苏清璃的吧？！”
“……”
“可惜，六妹是个不识抬举的，竟与宇文吉那个逆贼双宿双栖，还与宇文吉一起打我和五妹，这笔血债我给她记在心里……”
宇文恒面无表情地冷声开口，“苏雅媚，你很疼是吧？”
苏雅媚忙看一身伤，无限娇柔地嗲声道，“是。雅媚快疼死了，又疼又冷的……”若他能抱她一下，说不定她还能好过些。
“你知道我第一次真正认识清璃，是在何时何地吗？”
“不知。”
“我第一次认真看清璃，第一次真正认识她，是在你叫李红杏把她毒打之后、装进麻袋里、从丞相府后门扛出去、要丢进乱葬岗弃尸之时……李红杏没想到她还活着，当时也被她吓到了。”
苏雅媚恐慌地退缩，心虚地垂下眼眸，看枯枝残叶覆盖的地面。
宇文恒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她涨红的脸，勉强牵起唇角，眼底辨不清喜怒，那笑亦是犀利讽刺。
“那一日的清璃，瘦弱的仿佛一只小猴子，遍体鳞伤，可比你这样惨重多了！你能对她下手，为什么她不能给你打回去？她有多疼无人能想象，现在的你，这一身伤还算是轻的，而她，就那样被你们打了十年！”
苏雅媚恐慌地押了口唾沫，忙低下头，“是，是……是雅媚说错了，殿下您息怒！对于过去的事，雅媚也是诚心悔过的。”
宇文恒仰头望天，“那天，她就拿一双大眼睛望着我，楚楚可怜，满眼的疼痛，直送进我心里，似一点一点地偷我的魂……”
苏雅媚忙道，“她那一双眼睛，惯会勾人的！”像个狐媚子。
“那会儿，
我亦是端着你这样的心思揣测她，把她当成一个善于勾魂的不正经的女人，还恶言恶语地讽刺挖苦她。你的好弟弟苏佩轩，则在她在麻袋中时，妄想蒙混过去，叫李红杏尽快把她处置了。慕容景芙还拎着她的头，往马车上撞……”
苏雅媚哑然。那时的事，她也听苏佩轩提起过，但是，苏佩轩似乎像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详谈。
“我们都对她卑鄙过！”宇文恒凑近她，猜测着说道，“你说，清璃打你，打曾经给她放毒蛇的苏雅苒，是不是应该的？”
苏雅媚忙附和点头，“是，是，是应该的……”
“她报复你们，也在报复我！她得到我的心，又踩在脚下，踩得这样一文不值，我为她救静妃，她不肯相信，我爱她，她不肯依靠我，她宁愿拿自己的身体去交换你们苏家人的性命，交换见到静妃的机会……我是她的男人！不是么？为什么她不肯依靠我呢？”
宇文恒压在心底的燥怒轰然爆发出来，一双眼睛杀气腾腾，魔魅骇人，那股怒，却只是冲击地胸膛起伏，无处发泄。
苏雅媚被他癫狂惶惑的样子吓得一句话不敢再说，就怕多说一句，又勾起他什么痛苦的回忆。
“是清璃瞎了眼，竟这样伤害殿下……殿下还是不要喜欢她了，她不值得！”
苏雅苒却也醒了，忙坐起身来，小心翼翼似说道，“殿下，我知道一件事，清璃一直欺骗你！”
宇文恒瞥了眼苏雅媚，冷讽，“你又知道些什么？不过如苏雅媚一样，拿着一些歪斜的心思揣测清璃罢了！”
“我知道的，是事实！清璃藏了三个牌位，一个是缎瑶夫人的，一个是她自己的，还有一个是她先夫的……一位叫莫恒的，她爱的人，只有那个男子，是不可能爱上你的。”
宇文恒惊疑盯住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苏雅苒靠近他，顺便挤开了苏雅媚。
“那日二夫人命人偷了三个牌位送进宫里，她一回来就
翻箱倒柜，还从花园里拖了鹿骁回房间细说此事，恳求鹿骁去搜二夫人的房间，当时，我的人就在后窗听着呢！我用性命担保，此事千真万确！”
“你的人，还听到过什么？”
苏雅苒对上他阴沉的目光，眼皮一跳。
自然，那人回来，还说“九殿下入了六小姐的房间”。
“呃……没……没什么了，他听到那些之后，就忙奔回来给我禀报了……”
宇文恒量她也不敢多言，却莫名地又想起清璃无名指上的戒指，“你对莫恒了解多少？你曾见过他吗？”
“见过，长得一般，也是个没权势没地位的草莽之辈罢了，混江湖的，会些花拳绣腿……”苏雅苒一番编造，就怕不够精彩，又加一句，“听说，两人早就私定终身，还在拜堂的破庙里，已经入了洞房！”
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你可知，清璃的初夜给了本皇子？本皇子亲身验证她不曾有过其他男子……你如此信口开河，可是欺君并污蔑皇上义女，死罪当诛！”
苏雅苒哑然失语，恐慌地忙俯首贴地，跪求饶命。
“九殿下与清璃已经在一起了？”苏雅媚不可置信地骇笑，“……那清璃与宇文吉算什么？宇文吉捡了只破鞋，还拿着当宝贝？宇文吉疯了？他不是有洁癖的吗？”
宇文恒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坐在这里，听这两个疯女人胡言乱语，虽然苏雅苒是赵坤的外甥女，他人在这里，赵坤和宇文昭是断然不会现身的。
思及此，他起身便走。
苏雅媚和苏雅苒忙追他，“九殿下等等我们呀！别把我们丢下呀！”“林子这么大，我们会迷路的！”
宇文恒足尖一点，就飞上了树冠不见了踪影。
苏雅媚和苏雅苒顿时慌了，六神无主地不知该往哪儿走。
“京城在北边，往北走，一定能到京城！”苏雅媚做了个决定。
苏雅苒就跟着她，一瘸一拐地挪动着脚步，“大姐，你说这林子里，有没有狼？！”
“
不知道，只管走就是了，废话那么多！你和我抢太子就算了，刚才说那些话，可是又惦记了九皇子？”
苏雅苒信誓旦旦，“九皇子没娶宇文绝烟，没娶清璃，我总有机会！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从现在开始，我就开始喜欢他！”
苏雅媚想起她凭琴艺勾引宇文泰的那些事儿，不敢恭维地冷笑，“痴心妄想！”
“苒苒，别去那个方向，再往前走，就又回到宇文吉的地盘了！”
苏雅苒听到熟悉的声音，驻足转头，就见两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带着一群士兵出现在不远处。
苏雅苒激动地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赵坤忙快走几步接住她，小心地避开她身上的伤口，“苒苒，你受苦了，是舅舅来的太迟！”
“舅舅，你快救娘亲，娘亲还在宇文吉的山洞里！”
赵坤和蔼又怜悯地打量着她，温声安抚道，“你被吓坏了，还被打成这个样子……先随舅舅去军营里，吃饱穿暖疗伤，救你娘亲的事，咱们从长计议。”
“是！”
宇文昭就走到苏雅媚面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大小姐请！”
苏雅媚笑了笑，就迈开脚步。却听赵坤问苏雅苒，“苒苒，宇文吉那山洞，可有别的洞口？里面藏了多少兵？可有火药？”
宇文昭刻意放慢了脚步，“大小姐，是老九救你们出来的吧？”
苏雅媚回过神来，侧首，宇文昭俊美的脸映入眼帘，不由双颊绯红，又见他一手扶着自己的手臂，一手护在自己的后腰，顿时骨酥肉麻，双腿虚软。
“是……是九殿下。”
“九殿下正在准备迎娶宇文绝烟，很忙的，怎么有空到这里救你们？宇文吉那山洞只有一个入口，他单枪匹马，如何畅行无阻的？莫非，他和宇文吉是在唱一出戏？”
“不是，九殿下是为了太子爷，前来救我。”
“太子爷会叫老九来救你？只怕，你和太子同在一个囚笼内，他也不会理会你！”宇文昭说着，轻轻地拍了
拍她的肩，“太子心里，只有清璃一人，你不是知道么？！”
苏雅媚顿时心头恶寒。
陵园附近的小楼阁内，空寂了多日，终于有了动静。
宇文绝天刚被救醒过来，吐出一口气，就气急败坏地怒嚷道，“宇文昭这个王八蛋！敢算计老子……敢给老子下毒？老子再见到他，定把他砍成肉泥！”
玄素忙道，“世子爷先别动，您脚上的伤刚上了药……再乱动，这双足就要被截断了！”
庞铮和阮宏都站在一旁，没有搭腔。
玄素又陪着小心安抚道，“世子爷，您消消气，事情都过去了……”
“怎么能过去？他给我下毒就算了，还把我倒吊在悬崖峭壁上，这双脚被勒得紫黑就算了，你知道多少乌鸦围着我转吗？它们都等着我断气要吃我的肉……寻我的人寻不到，就算找到尸体，他宇文昭也能赖在宇文吉头上。”
“人没事就好！”宇文恒说着，迈进门槛，斜睨他一眼，见这狂躁的堂弟四肢完好，就一阵风似地飘上了楼去了。
宇文绝天伤心地捶胸顿足，“九哥……九哥你看看我呀！九哥你可回来了……”
阮宏和庞铮、玄素都忍不住看向院子里，公主殿下没回来，凭殿下的本事，除非是那女子不愿回来，否则，殿下绝不会空手而回。
“哎？你们三个往外看什么呢？”宇文绝天摆手，这就叫庞铮和阮宏搀着自己上楼。
却刚到了走廊上，就见宇文恒这就要关门，他忙恳求，“九哥，别这样……和我说说话，我想死你了！”
宇文恒无奈地放开门板，进了房间，就在桌案前坐下。
宇文绝天笑了笑，很自觉地，直接在床上舒服地躺下，示意阮宏和庞铮去弄饭菜。
“别忘了热酒。还有，叫玄素给我准备艾叶和热水，我要泡脚。”
庞铮和阮宏见宇文恒独自回来，脸色也不好，便没敢多问，也只有不识天高地厚的宇文绝天，敢在这个时候往刀口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