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嬷嬷又那手肘拐了一下林嬷嬷,两人虽是不敢,却也怕清璃被那女子杀了,担心地忙伺候了碗,在清璃端着进了厢房之后,两人便在门口守着。
清璃命两个护卫开了门,一进去,就见红衣女子憎恶地怒瞪过来。
清璃定定看着她片刻,见她红袍上,深色斑驳,像是血污,到底是忍不住,在桌旁坐下,“绮鸢姑娘是吧?”
绮鸢手扶着桌沿,不稳地蹲坐在椅子上,“有屁快放!”
清璃把托盘推到她手边,“水是热得,还有早上的粥,我略热了热,你折腾这么久,恐怕又饿又渴的。”
绮鸢端起水喝了两口,冷白她一眼,却是这一眼,足以叫她妒恨丛生。宇文吉曾说,从前的苏清璃只是一个叫花子,如今的苏清璃无人能及。如今看,这女子脂粉未施,一身雪白,竟是双唇如樱花,眸清亮如点漆,一身淡漠,冰雪般莹透。
清璃也端看着她,却是看她乱花的妆容,惨白的脸色,还有肩上正沁出血的伤。“宇文吉除了要绑架十三公主,还想做什么?”
绮鸢失笑,“他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我自然知晓他最终的目的,却不知他如何达到那目的,也不知他手上有多少兵马粮草……”
“他手上还没有多少兵马,不过,很快,你的父亲,就会借给他兵马了!”
“我的父亲?苏世云?”清璃猜不透,这兵要如何借。“苏世云可不是愚蠢的人,他怎么可能借兵马给一个越狱的朝廷钦犯?宇文吉那点儿心思,他也早就知道的。”
“咱们等着瞧好了!我相信,三殿下一定不会叫我们失望的,我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清璃失笑。这女子已然有气无力,对宇文吉这份忠心,倒是丝毫无损。
“想必绮鸢姑娘是在宇文吉身边多年的,不过,凭我对
他的了解,他断然不会为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只身犯险,亦或挥兵来营救。就算他来了,恐怕也是为防你说出他的秘密,而杀你灭口。我劝你,还是把你知道的,尽量都详细地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救你一命。”
“你以为我怕死吗?我是他的妻妾之一,是他的女人,我生为他生,我死为他死,若能死在他手里,亦是我三生有幸!”绮鸢端起碗,如饮血般,把一碗热水喝完,“他要达到的目的,定然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至于你,和你的宇文恒,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绮鸢姑娘,你年纪轻轻,实在不该为这样一个人死。我听说,他在宫里宫外地许诺了不少美人为妃,他心里没你就罢了,还让你只身犯险,你如此做,值得吗?”
“苏清璃,你不爱他,不能阻止别人爱他吧!”
“我的确不能。我也曾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他为害宇文恒,给我下毒蛊,这一点,我无法原谅他。当初他与我在一处,一为刺伤宇文泰和宇文恒,二为得到我父亲手上的兵,三为竖起自己宅心仁厚的假面。我与他在一起,他一边故作倾心,一边手段卑鄙,我实在无法爱他。”
知道清璃不爱宇文吉,知道她也不愿再回宇文吉身边,绮鸢心沉了沉,虽惋惜宇文吉的一番心血,心里的妒恨却也烟消云散。
“苏清璃,不管你说什么,在我心里,三殿下都是最美最好的男子。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既然如此,你好好保重,看宇文吉是否会来救你,晚膳我来给你送吃的。”清璃起身,迈出门槛,命令两个护卫,“关上门吧,如果她再叫,就把她打晕!”
“是!”
距京城十里的一片树林内,宇文恒从马背上下来,几个黑衣人将四五
个麻袋丢在了地上。
“启禀尊上,这些人都是闯进小公主寝宫的杀手。”黑衣人说着,递上一串腰牌,“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腰牌。”
庞铮忙上前接过来,转手递到主子面前。
宇文恒接过来看了看,不禁想起在刑部,宇文昭释放宇文吉离开大牢的一幕。一个假意好心,纵虎归山,一个佯装伤情,恩将仇报,这兄弟两人,倒真是像极了一对儿亲兄弟。
“宇文吉这是要引主子与太子爷和宇文昭反目成仇呢!宇文昭把他从大牢里放了,他竟借着宇文昭的腰牌,做这种事。”庞铮嘲讽地慨叹摇了摇头,“宇文昭若知晓他如此恩将仇报,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宇文恒看他一眼,“想知道?”
庞铮顿时来了兴致,“主子想怎么做?”
宇文恒绕着几个麻袋踱了一圈,对黑衣人道,“把这几个刺客,连同腰牌,送交到刑部,你们不必露面,只让宇文绝天知道,这刺客是去刺杀小公主的即可。”
“遵命!”
黑衣人随即便把几个麻袋塞进了马车里,疾驰而去。
宇文恒转身上马,对庞铮道,“马上回陵园楼阁!”
庞铮见他策马疾驰,忙追上他说道,“殿下莫太忧心,宇文吉这会儿正等着杀手们抓小公主过去,定然没有心思去伤璇玑公主……”
“恐怕宇文吉不是这样愚蠢的人!”
从刑部大牢逃出来,换做别人,早已隐姓埋名,宇文吉却如此铤而走险,定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阴冷黑浓的夜幕,无半颗星子,灯火辉煌的皇宫,在夜穹之下,仿佛一颗明珠,光芒璀璨四射。
帝王肩辇穿过后宫冗长的通道,刚刚在瑶华宫停下来,后面大总管九福便小跑着自后面上来,凑到肩辇一侧,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细细说道,“启奏皇上,
睿亲王世子、刑部尚书宇文绝天有急事求见,还抬了几个刺客前来,说是审出来,要刺杀小公主的,腰牌为证,是七皇子府邸的……”
宇文启胤脸色沉了三分,“七皇子府邸?老七刺杀十三有何目的?”
“奴才惶恐!奴才也想不通,绝天世子说,就怕七殿下是被冤枉的,不敢声张,把人和腰牌都带了来给陛下过目。”
宇文启胤忙命抬着肩辇的护卫,“回御书房!”他随即又叫了一位护卫上前来,“去,宣召七皇子入宫。”
肩辇调头,宇文启胤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静妃的瑶华宫,叫九福上前来。
“九福,你去给静妃说一声,朕半个时辰后过来。”
“是!”
肩辇到了这一处,皇上又调头离开,这可是大年初一头一回,明儿不知后宫里又有什么谣言传出。
九福摇头叹了口气,一甩拂尘,就小跑着进了瑶华宫,却一进门,一柄长剑逼面刺来,抵在了咽喉上。
他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上,门外的宫道上,帝王肩辇早已遥遥远去。
“九福公公,请关门,随我们走一趟”黑衣人威严的口气,透着三分客气。
九福慌得忙要后退,心头不由微震,这声音好熟悉呀!
“三……三……三殿下?!”
宇文吉没应声,只是把剑更贴近了他的咽喉。
九福不敢妄动,忙依言转身关了门,在转过身来,长剑正横在眼前,宇文吉鬼魅般挪到了身侧。
廊上的灯火,映了满院子横七竖八的尸体,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里,一呼一吸,都叫人忍不住想作呕。
九福是见惯了生死的,脖子被冰冷地剑刃贴着,丝丝地凉意,直透骨髓,只担心静妃与小皇子已然遭遇不测。
“不知三殿下要奴才做什么?静妃娘娘和小皇子可还安好?”
宇文吉转头朝着瑶华宫的寝
殿摆了下手,殿门里,有黑衣人压着静妃和六岁的宇文珝出来。
“公公放心,本皇子整晚奔忙,已然乏了,不会再滥杀无辜,不过是想借公公一双手,把这两个本不属于皇宫的人,送出宫去。”
“这……”九福双唇开阖,颤抖地字不成句,视线从静妃身上移到宇文珝身上,见母子俩没有受伤,才略松了一口气,“这……这当然不是难事,三殿下该是知道的,寅时三刻,是宫人们出去采买的时间,就在那个时辰,奴才可以带你们出去。”
宇文吉拿剑刃敲了敲他的肩,“现在,本皇子一日当两日用,没有耐心等到寅时,咱们现在就出宫!劳烦公公多想想法子,本皇子可以考虑不杀你!”
“如此,就请三殿下换上护卫的衣裳,这静妃娘娘和小皇子还是坐在马车里比较好……奴才可以坐在车辕上,咱们就扮成出宫办事的样子……就说静妃娘娘想女儿了,想去苏家陵园看看女儿。”
宇文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如此还算妥当。”
静妃牵着儿子的手,忍不住冷声问,“宇文吉,你到底要抓我们去哪儿?”
“娘娘莫急,本皇子只是去请娘娘和珝儿去做客,娘娘是本皇子未来的准岳母,本皇子定然不会伤害娘娘!”
准岳母?什么意思?静妃心慌地扑上去就扯住他的衣袍,像是一头抓狂地母狮,怒声嘶叫,“你对璃儿做了什么?你说——”
宇文吉随手一转,手上的剑便落在了静妃颈侧,“娘娘不想死的话,还是老实一点的好,否则,本皇子不介意多杀一个人,反正你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
静妃却无惧死亡,反而厉鬼似地扯住他,一根手指都不曾松开,“你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我女儿若少一根头发,我撕了你……我定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