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启胤说着,看了眼溪谷药王那条空荡荡的袖管,“邪顷,给清璃诊断之后,你自己去刑部看你的徒儿吧,朕准你自行清理门户!你若能保清璃安然无恙,此次,朕不怪你,但是,你那些毒蛊毒药的,最好都给朕毁掉!上一次断你手臂时,朕已经警告过你了,别再让朕警告你第二次。”
清璃诧异看溪谷药王那条飘荡的袖管,强忍着,没有发问。这老头儿如此端正好看的一个人,少了一条胳膊委实影响颜值,却这样的残缺也叫人忍不住想探究……他那双深邃略带忧郁的眼睛,也似乎藏了许多故事。
溪谷药王俯首,“皇上放心,草民一定都把毒药毒物毁掉。”说完,他对清璃一个请的姿势,“璇玑公主,请随草民到内殿吧,想必御医们也有草民需要的医治毒蛊的工具。”
清璃忙跟着他进去,却听身后,宫人却又进来通传,“皇上,静妃娘娘听闻璇玑公主入宫谢恩,久等也不见公主殿下去,因听闻公主殿下中毒,便亲自过来探望公主……”
“宣!”宇文启胤对刚坐下的慕容朝颜笑道,“舅母正好看一看朕的十六皇子和朕最爱的女人!”
慕容朝颜好奇地看向书房门口,清璃也在内殿的入口回眸看向那边……
入门的女子一身玫紫色金凤华服璀璨耀目,叫整座书房赫然一亮,头上发髻黑亮高绾,凤冠莹莹熠熠,长长的华胜低垂一颗小小的玫紫色玉石直垂到眉心处,衬得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眸,美丽空灵又威严。
虽然那脸儿显得珠圆玉润,高挑的身姿却修长合宜,收腰的锦袍也衬得她婀娜有致,那点微胖,正显得她风韵成熟诱人。
进门她便优雅行礼,仿佛那眼睛里只看到了尊贵的帝王一人。她右手牵了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男孩手上拿着一个木雕小龙,跪
了一跪,就朝着宇文启胤扑上去。
“父皇,这是我和母妃雕刻来送给父皇的,父皇喜欢吗?”
清璃定定看着那一幕,心头隐隐慌乱,不敢去探究慕容朝颜的神情,忙转头进了内殿里面,寻了个椅子坐下,任由溪谷药王按着她的脖子医病……脑海中却还是幽幽回荡着静妃那张与她相似到八成的脸,还有那男孩,五官亦是随了她。
整个内殿岑寂了许多,御医们都好奇地向外看,清璃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就听到慕容朝颜叹道,“静妃娘娘果真美人,瞧着这眉眼,竟是与我那四儿媳有些相似,不过,这贵雅雍容的气度,还有这富态合宜的身段儿,却是我那儿媳所不能及的……十六皇子也生得好,容貌出众,聪明伶俐,很是可爱!”
老夫人的这不痛不痒状似欢喜的口气里,分明透着几分酸楚,那每一个字都是颤巍巍的,清璃几乎可以笃定,那女子就是缎瑶夫人。
但是,当年,那么多人毒打缎瑶,喂缎瑶剧毒,那女子怕是活不成的……可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人?
正在她深思之际,就见眼前一抹玫紫色的金凤锦袍挡住了视线。
她惊得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盈满泪花的眼睛,圆润的脸上,神情却是惊喜的,仿佛是期盼了许久,见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
清璃注意到周遭一群御医和溪谷药王都跪在地上,双肩微凛,忙起身也跪下。
“清璃参见静母妃,此番女儿本要叩谢静母妃垂怜之恩,没想到身体不争气,出了这些乱子……”
静妃俯视着她谦卑的跪姿,眉心微皱,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示意众人都免礼,又请清璃起身。
“册封的典礼还未举行,要拜谢,到时多拜几回便是。此处是皇上处理朝政之处,聚了这些人,怕是叨扰了皇上,还是带药王去瑶华宫
吧,你的揽月殿,本妃已经备好了,正好你去了多住些时日,咱们多说说话。”
清璃无法承受这样的好,却也无权拒绝她的一番好意。
皇上也下了旨,不得任何人声张毒蛊一事,若是她带着溪谷药王回锦华阁,势必惹得巴图古丽等人怀疑,唯有去揽月殿住着,才不至于惹人起疑。
只怕这女子回来,目的也不寻常,而那些妃嫔,少不得也会蠢蠢欲动,不如顺势就去揽月殿里住着,也好能心中有数。
见慕容朝颜在内殿门口瞧着,她忙起身行礼,“祖母……”
“娘娘邀你去揽月殿,也是为你好……不过,祖母刚见到你,就这样分开……”
静妃忙道,“老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一道入揽月殿吧!不过,就怕众人觉得奇怪,要排着队一探究竟。”
清璃被这轻描淡写地话吓了一跳,看静妃,见她眼神隐隐冷了三分,而慕容朝颜也脸色不好,“祖母,不如您暂回家,清璃康复了,尽快回去陪您。难不成静妃娘娘还能伤了我不成?”
“静妃娘娘既然要你当义女,自然是不会伤你的,不过,既然静妃娘娘邀请了臣妾,臣妾不敢拒绝,只能从命。”
溪谷药王忍不住开口,“朝颜,你就别……”
“这是我与静妃娘娘之间的事,药王还是不要插手了。”
清璃忍不住好奇地看身侧的独臂老头儿,这一声朝颜叫得好生亲切呀!
静妃瞧着她的眼神,宠怜摇头失笑,没再多言,转身就出去向宇文启胤行告退礼。
刑部大牢,宇文吉正坐在腐臭熏天的牢房里盘膝练功,听到走廊上有杂乱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便迅速抓乱了头发,不羁地歪躺在单人木榻上,捞起床下的酒坛子,倒了大片在囚衣上……
宇文昭带着一群随侍倒了牢房门口,就见宇文吉正横躺在
木榻上,衣衫凌乱狼藉,头朝下地悬在木榻边沿,就连以往那白玉似地容颜,都颓废地长了一层胡渣,他手有气无力,抡着一个酒坛子摔在了墙壁上。
酒坛子震耳欲聋地一声爆响,碎了一地。
宇文昭嘲讽地笑了笑,侧首命令一旁的狱卒,“你们都退下吧!”
走廊上的狱卒都撤离,宇文昭开锁进门,托住宇文吉的头,扶着他躺正,“三哥,我来看你了……”
“老九,你厉害!出招不留痕迹……你喜欢清璃,可以直接对我讲,当初我不会为难清璃……为什么你要在我心口上捅刀子?你可知道我的心多痛?”宇文吉恍恍惚惚地咆哮着,扯住他的袍服摇晃。
宇文昭冷眯了下眼睛,着实没想到,这一段简单的案情之下,竟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三哥,您认错人了,我是老七,不是老九!”
“老七?”宇文吉佯装醉意熏染,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叹道,“老七……你怎么来了?还是不疼哥哥呀!”
宇文昭在他身边坐下,给他整了整袍服,淡笑道,“刑部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奇事,父皇只把你和德母妃关押进来,竟是审也不曾审,就下令关押你们三十年,而那溪影,因为送你毒蛊,又蛊惑你给清璃下毒蛊,已经被溪谷药王亲手处置了。”
“哈哈哈……父皇,你好样的!父皇,你心里眼里,就只有宸妃和老九、太子……何曾有过我宇文吉?”
“三哥,这一点,你也不能怪父皇,恐怕父皇疏远你,是早就知道了,德妃娘娘寝宫里,藏了一个东西。”宇文昭说着,从厚重的黑色披风下,取出一个小包袱,“我怀疑,德妃娘娘恐怕也瞒着三哥,所以在刑部的人搜德妃寝宫时,就先一步把这东西藏了起来。”
宇文吉狐疑打开包袱,看到一个白玉莲花牌位
,牢房小窗透进的天光,竟还隐隐散发着光华。
上面刻了一个男子的名字,这男子叫做尹明川,他曾经听母亲提起过,母亲入宫之前,曾与这男子有一段情,后来男子被外公处死了……
但是,母妃为何留着他的牌位?他想不通!
留着这东西,就等于自寻死路!
宇文昭见他看着牌位有些憎恶,有些恍惚,竟是一念之间,万千情绪凝结在眉眼上。
只道他心头开了一道血口子,宇文昭忙趁热打铁,“三哥,上一辈的事情,咱们都无权过问,不过,你也不能怪父皇对德母妃薄情,父皇那般精明,怕是早就看出,德母妃心里的人不是他,所以,他也不便打扰了。至于您一出生便化成血水的亲弟弟,臣弟听说,当年父皇笃定了那孩子不是他的骨血,才如此做的,而宸妃娘娘,不过是找到了某些德母妃与男子往来的证据,交给了父皇……”
“她找了证据?哼哼……”宇文吉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双眸陡然喷出一团火,“父皇那么宠她,那证据还不是由着她说了算?这笔帐,我压在心里二十多年了,不杀了宸妃那个贱人和她的三个孩子,我宇文吉誓不为人。”
“可是三哥,您的兵符被父皇收了,你还身在牢狱,你怎么杀他们?”
宇文吉沉默下去,松开他的衣领,又醉醺醺地瘫在木榻上,“你说得对,我是鱼肉,人为刀俎,任人宰割的是我,不是那宸妃和她的三个孩子。”
“三哥,你还有我!小时候,我总被绝天他们欺负,是三哥总是护着我。父皇眼里也没有我,我的母妃在宫里,亦是被冷弃多年,三哥如此不甘心,我看着心疼……所以……”宇文昭拍了拍手,“把那个人带进来!”
外面的一群随侍,押着一个与宇文吉身高容貌相仿的男子,进了牢房,双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