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叫厨子们做不就好了吗?大姐完全可以说,那是您亲手做的。”
苏雅媚气闷的讽刺摇头,“太子爷吃惯了丞相府厨子做的菜,一口就能尝出来。”
“大小姐,六小姐的厨艺把三皇子哄得每天笑得蜜里调油似地,不如……”苏雅媚的掌事丫鬟翠儿说着,眯着杏眼,看向清璃。
一双双眼睛就不约而同,再一次灼灼地落在清璃身上。
清璃失笑,“翠儿姑娘如此热心,怎不亲手为太子爷烧一顿?太子爷若能喜欢翠儿姑娘的菜,以后大姐把你带在身边,岂不更方便?”
翠儿脸色微僵,看苏雅媚的反应。
苏雅媚冷眸看了眼翠儿,当即堆上笑,这就把头上几支朱钗拔下来,簪在清璃的发髻上,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好妹妹,听说皇上要封你为嫡女,咱们可就平起平坐了,姐姐的幸福也就拜托你了。翠儿一个丫鬟,将来陪嫁过去,若惹了太子的心,天天为太子殿下烧菜,岂不是威胁到我太子妃的地位?!”
好妹妹?清璃这才发现,她苏雅媚天生是个会演戏的,一边笑,一边恨,都能如此顺畅。亏得这些丫鬟尽心伺候她,竟还是未被信任。
清璃环看一众丫鬟嬷嬷,为难地叹道,“可是我答应给三皇子做好饭菜去军营送饭呐!”
“这简单,一起做,分量多一些,分成两份就够了!”
苏雅媚说着,就把她拉到案板前,“你看看我准备了这么多菜,你做什么最拿手,做什么就好。”
清璃看了看菜,倒是都新鲜,免得她再去采买了。她这就撸起袖子,指挥着大家帮忙洗菜,切菜……
苏雅媚叫紫儿等人帮忙打下手,众嬷嬷们也听着指挥,而她却悠哉悠哉坐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瞧着清璃忙碌。
“清璃,你打哪儿学会的炒菜?”
“大姐应该最清楚,我能有这些本事,都是被你们母女俩逼得!”
翠儿忙给苏雅媚递眼色,机敏地迅速转移话题。
“不知道六小姐听说了没有,皇宫里着两日闹鬼。还听说,太后,宸妃,德妃,贤妃,淑妃,都看到了鬼影子……一大早,太后娘娘不但召见所有的御医,还叫了道士去驱鬼。”
清璃握着炒勺的手僵了一下,那不就是宇文吉早上给她的信上写得么,怨鬼纷扰阖宫,趁乱肃清仇怨……
“呃,是呀!”苏雅媚笑道,“今儿早上我陪娘亲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听太后说,看到了缎瑶夫人……璃儿,冤有头债有主,你也不能怪我和娘亲呀!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说是也不是?将来太子登基,少不得三皇子手上那些神兵强将呢!咱们做了妯娌,也该守望相助。”
守望相助?清璃失笑。她若不反击的话,只怕此刻早就在乱葬岗中化成一具冷尸了。
忙碌一个时辰,清璃准备了五菜一汤,皆是分成两份,放在紫檀木大食盒里,想到宇文吉提醒多穿衣的事,怕他再当众给她把披风罩在肩上,她特意换了厚的锦袍,加了一件披风才出门。
苏雅媚为避免她出门与太子碰上,早早就叫护卫飞快地准备了一匹小马车,在大门外候着。
前后没有护卫,也没有婢女,低调清静,车身华贵,又不损了小姐的威仪,正是她苏清璃需要的。
这苏雅媚竟也是个会办事儿的。
上去马车,一路上她挑着车窗帘,欣赏着大街的热闹景致,经过一处十字路口,视线却被挡住了,小马车与一辆宏大的华车交错,突然听到一声急迫又欢喜地,“清璃……”
清璃心头一震,赫然想起,
她被李红杏扛着扔去乱葬岗时的那一声霸气沉稳地呵斥——“怎么本宫听着这叫救命的,好像是六小姐苏清璃的声音?!”
一时间,心头激起千层浪,她手微僵,注意到前后相随的皇宫锦卫,忙催促车夫,“快些走!”
车夫却反而拉住缰绳,马车急行之下一顿,清璃被晃得差点摔在车厢里。
她忙挑开车帘,就见车前被太子贴身护将韩铁带人拦住了,随即视线被自车辕上来的金袍身影挡住……
她忙后退到坐垫上,来人不羁地一撩锦袍就坐下,目光似笑非笑地端看她比从前丰润白腻了许多的鹅蛋脸,又看她身上藕荷色底鹅黄绣文的锦袍,和奢华的月白金纹披风。
清璃扛不住他这番打量,尴尬地忙俯首朝他跪拜,“太子殿下金安!”
“清璃,这是要去哪儿?”
“给……给未来夫君送饭。”清璃只盯着眼前车厢的毯子,自打早上就头重脚轻的,这一低,愈是头晕目眩。
“很恩爱么!”
“……”
宇文泰没叫她起,伸手勾住她的下巴,眸光淡冷地描画着她的五官,周身慑人的威严更凝肃。
“你比从前更好看了,相较之下,竟是他把你照顾得最好,你果然也有选人的眼光。”
“清璃惶恐!”
“你那日在祭坛里说,从此便两不相欠,本宫无时无刻把这话放在牙根儿上咀嚼!你放心,本宫不是不识趣的人,也不会再扰你。不过,既遇上了,本宫还是应当上车来,感激你在父皇面前一番美言。”
感激却不准她免礼,还捏着她的下巴说话,这是什么道理?清璃看着他华贵的金龙袍服,忐忑地应道,“殿下不必如此,殿下在祭坛里,呆的自在舒服,清璃如此做,只是不想别人误会,殿下是因清
璃受罚,更不愿三殿下与太子殿下为此伤了和气。”
宇文泰见她一眼不看自己,悻悻叹了口气,随手就打开精致的紫檀木食盒看了看。
“如今你当上三皇子妃倒是真好,模样美了,衣服也好了,有马车,有饭菜,还能用这样精致的紫檀木食盒盛放。”
“那食盒是早上三皇子陪清璃早膳时带来的。”
宇文泰握着食盒的盖子僵了一下,还是捏了几片醋溜藕片和一块儿红烧肉品尝,又拿了一块儿红豆糕点,“菜咸了,肉腻了,糕点则太甜,却到底比从前好了,这从前连水壶也拿不稳的小丫头,竟会烧菜了!”
清璃心头一阵悲壮的凄怆。这人,是在提醒他,她欠他的债,一辈子偿还不完吗?
“清璃明白,殿下当日因为清璃拿着水壶被苏雅媚撞了,所以才身陷囹圄,可……苏雅媚是巴图可汗的外孙女,又是丞相嫡女,身份地位都配得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走向皇位的路更顺畅了!”
宇文泰俯视她惶恐地泫然欲泣的样子,忍不住自嘲失笑。
“本宫不过随口一言,你何必如此忌惮?自打出生,本宫便是皇族认定的储君,命该如此。就算没有你那一壶水,也还是会被安排这么一桩姻缘。”
清璃脊背微僵,他说的轻松,想起他在祭坛里那一身素衣的模样,她却只觉得被鞭笞似地,浑身发疼。
她知道,他形如困兽,不管是在那祭坛里,还是在祭坛外,这太子之位不是他想要的……
清璃百感交集,颦眉抬眸,就对上眼前看不出情绪的笑颜,眼前眉眼似凝了万水千山,总叫她觉得遥远,实则是因太像宇文恒。
他不松开手,清璃也不敢挣扎,就怕马车外的人听出什么环佩衣袂悉悉索索的声响,闹得更
尴尬,但是,这样眼神交汇,被他的霸气震慑,清璃也委实做不到心静如水……
宇文泰黯然叹了口气,到底是松开她,“今日本要去丞相府看你,你可倒好……罢了,你去吧!”
清璃就怕他误解她是特意躲避他来,忙解释道,“昨日答应了红药夫人去九皇子府邸蹭饭,清璃看得出红药夫人并不喜欢清璃,所以才想出城避开,正好三殿下早上说想吃清璃烧的菜……就……”
“不理红药就对了。”宇文泰打断她的话,沉了沉气,忽然想到什么,“近日皇宫里闹鬼闹得厉害,都说那鬼魂到处飘,是缎瑶夫人的样子,可是你曾入过宫门?”
“不曾!”
“那鬼同时出现在了太后与五位母妃和父皇的寝宫窗外,却没有出现在别处,若有人蓄意为之,下如此大的力气着实叫人心惊,万一那每一只鬼都是杀手,怕是太后,五位母妃和父皇都死了!你若知道是何人所为,离那人远点,本宫……迟早会将他绳之以法。”
清璃心惊得一震,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只看着毯子道,“清璃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最好!”宇文泰轻声说了一句,又看了看她的眉眼,转身掀了车帘出去,跳下马车,摆手示意韩铁放人,“她该去哪儿就叫她去哪儿吧,以后也别为难她了。”
清璃听着他在马车下淡冷威严的口气,心头隐隐惊悸,视线落在一旁的食盒上,忙打开了看了看倒是看不出被动过。
恐怕,宇文泰怕是已经洞悉她和宇文吉的交易,而且,他还是冲着宇文吉来的。
如此想着,她胸口一震堵闷,莫名地喉头一股腥甜上涌,“咳咳咳……”她忙以手捂住,发现满掌的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