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那牌位也可能是姨母请人做来诬陷清璃的。”宇文吉俯首贴地。
德妃看着他良久无言,眸光盯在他脊背上,一时恍惚了一下。尤其他这一身铠甲在身,委实像极了那人。
“起来说话,跪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宇文吉忙起身,“母妃,当初决定和清璃在一起,儿臣是打了主意拉拢丞相,现在计划进行到一半,丞相已应了帮扶儿臣,清璃也因知道了母妃当年与宸妃的过结,若激怒她,恐怕她会做出对我们母子不利的事……”
德妃眸光隐隐微黯,随即又笑了笑。
“得空,你叫清璃多来我宫里坐一坐,我们婆媳多聊聊也是好事。你这就去清璃那边,看看她有什么动静,别叫她与我们再生了嫌隙。”
“是!”宇文吉起身,这就要走。
“等一等!”德妃随手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个首饰盒,“再过几日,便是雅苒生辰,本来是我伺候着送给她当礼物的,你暂把这些拿给清璃吧,雅苒的生辰礼,我再另外准备一份。”
宇文吉打开首饰盒看了看,顿时想起慕容红药手上叮叮当当的镯子,也该给清璃添置些首饰。“多谢母妃。”
德妃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吉儿,本以为你和她在一起,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可没想到,这女子竟是不俗。”
宇文吉浅扬唇角,“如此,雅苒和姨母那边,还请母妃多开解几句!”
德妃见他神情小心,怜惜地叹道,“这是自然!”
德妃送他出去外殿,见溪影带着宫女们上前,便道,“伺候洗漱吧,一会儿还得去给太后请安呢!”
溪影忍不住道,“娘娘,昨晚相府二夫人哭嚷那许久,您又不给三皇子退婚了?”
“溪影,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也知道你喜欢吉儿,但是,你该看清自己的身份,别想一些配不上自己的事儿……或
人!”德妃警告地冷眸看她一眼,“如今,清璃是丞相嫡女,母亲也成了丞相平妻,又得了皇上的疼宠,在刑部审案时,她举手投足不卑不亢,亦比雅苒强了百倍,如今丞相也为她站在了吉儿这边……如今看来,放眼满朝,再无一位官宦闺秀比得上她了!”
溪影忙道,“可是,娘娘,苏清璃心里……”
“宇文泰因为失去清璃,早已乱了阵脚,国公府也败落了,宸妃的路也快断了……清璃功不可没!”德妃漱口之后,把漱口水吐在痰盂里,“溪影,你若打了别的心思,我劝你,还是早些回你的溪谷药王居吧!在这里,你的一身本事也是埋没了。”
溪影忙俯首道,“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娘娘!”
一早,丞相府,萱若阁内,苏雅苒正被四个丫鬟簇拥着梳妆……
粉玉叠翠发簪戴在头上,她从镜子里看到母亲陈惠妍入门槛来,眸光灿亮微闪,这就抬手一拂,示意丫鬟们退下。
她忙起身行礼,“给母亲请安!母亲昨晚去姨母那边,姨母如何裁夺?可是要让苏清璃退婚?”
陈惠妍看了眼门窗外,坐下来说道,“你姨母看不懂牌位上的字,瞧着像是什么符咒。宫里闹鬼的事儿一出,皇上最忌讳怪力乱神,太后定会将清璃赐死!”
苏雅苒欣喜起身,上前依偎到母亲怀里,“太好啦!这样,我又能和表哥在一起了。”
陈惠妍和蔼嗔笑,点了下她的眉心。
“瞧你搅合的,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你表哥来府中了,刚才门口的那边护卫刚来通报,我这是来叫你去迎着的。”
苏雅苒忙行了礼,这就提着裙裾奔出去。
昨日她特别命人将清璃的寝居安排在萱若阁的围墙那边,站在二楼,只凭栏一望,就可看见那矮房子的动静。
见宇文吉正穿过通往那房子的亭廊,她忙加快
脚步飞奔下楼梯,沿着亭廊就从侧门过去,故意让所有的裙带都飘展开……
“表哥!表哥你等等我!”
这清脆的声音,婉约,幽怨,又欢喜。
亭廊上,宇文吉闻声侧首,就见冬青与假山之间,苏雅苒像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奔过来。
他身后的冯雷等一行人也都竖起了眉头,被这女子一耽搁,他们少不得在冷风里多站些时辰。
苏雅苒上前就抓住宇文吉,一时娇喘吁吁,“表哥我知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昨儿可是我亲自带人给清璃搬了这一处,母亲还特意入宫奏请姨母和太后娘娘,叫清璃住在这处新居……您看这里如何?”
宇文吉环看四周,视线就定在东边的萱若阁。
“把清璃安排在你的院子隔壁,是方便我来时,好撞见吧?!”
“表哥最懂雅苒的心思!”
苏雅苒赧然笑了笑,抓在他手臂的手,却仍不肯松开。
见他还要要走向那矮房子,她忙道,“表哥恐怕不知,昨日我带人给清璃搬衣柜时,从她的衣柜抽屉里掉出来三个牌位……恐怕宫里近来闹鬼的事,正与牌位有关,表哥可不得不防呀!”
宇文吉冷笑,“牌位?你们是趁着给清璃搬家,把清璃的东西都搜了个遍吧?”
殊不知,连日来,闹鬼的事儿,都是他亲手安排的。
“表哥,牌位我们已经交给姨母了,姨母定会交给太后,到时候……”
“纵火案你还不嫌丢人呢?你们这么折腾,只会叫陈家败落下去。”宇文吉拂开她的手,“至于雅苒你,还是嫁给宇文绝天他们,舒舒服服地去当世子妃的好,你嫁我,是委屈了你。”
“将来表哥当了皇上,雅苒就是……”
宇文吉乍听此话,陡然震怒,一掌打在苏雅苒脸上。“不知分寸的蠢东西!”
苏雅苒被这一掌打懵,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摔在
地上就碎了。
“表哥,你……你打我?”她素来被父母捧在掌心里的一颗明珠,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从小到大,您从来没打过我……你说过,会疼我一辈子的!”
“再胡言乱语,我就亲手杀了你!免得你祸从口出,害陈家和我三皇子府满门抄斩!”宇文吉阴沉怒瞪她一眼,这就带着一行护卫朝着清璃的新居走去。
冯雷走在最后,对苏雅苒提醒道,“殿下手上握了兵权,最是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到皇权,万一隔墙有耳,殿下必死无疑,以后,四小姐说话做事还是当心些吧!眼下,赵家正与殿下作对,这丞相府里,还有一位姓赵的三夫人呢!”
苏雅苒自知理亏,哑口无言,捂着脸黯然朝着自己的萱若阁奔去……
低矮的客房内,清璃一睁开眼,就见昨晚没有放下的纱帐严丝密缝地低垂着。
床侧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她昨晚抱在怀里的花。叫她恐惧失去的三尊牌位,就整整齐齐完好无损地的立在花盆旁。牌位前,还摆了一个白玉香炉,香炉里插了三炷香……
她静静盯着那三炷上好的檀木香,怔然出神。
香还燃着,青烟徐徐,只剩了小半截,燃香的人,显然离开已有大半柱香的时间。
她坐起身来,发现屋子里也暖了许多,帐内,身上,枕头上,染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龙涎香。昨晚身上刺痒得厉害,这会儿也不痒了。
宇文恒来过!
昨晚,她却梦见是莫恒来了,还抱着他迷迷糊糊哭了很久,以至于这会儿眼睛肿胀干涩,有点难受。
他一定听到她唤莫恒了,大概又是当她发烧胡言乱语。上次,她对他讲莫恒,他竟摸她的额头,说她发烧了……
她惶惑踏上鞋子,到房间中央看破旧而普通的炭炉旁,炉火很旺,里面是御仙楼里的银骨灰……
丞相府里也有御赐
的银骨灰,可惜,只有三位夫人和小姐少爷们才能用,她在柴房里用的是木柴和普通的炭,熏得本来鲜亮的帘幕都黑了许多。
皇上虽然应了她当嫡女,追封缎瑶夫人为丞相平妻,圣旨还没下来,看这样子,是等到老夫人回府,一并来个双喜临门。所以,她这样的人,还没有资格用银骨灰。
这炉子里燃着的,定是宇文恒从他座酒楼带来的。
如此看,有钱,真是一件好事。
正在清璃慨叹时,门板响了。
与平时一样,没有敲门,只一股真气开了门闩,然后,宇文吉卷着一股清冷的寒气进门。
清璃这就要去藏起牌位,已经来不及……
平时温雅内敛的男子,到底也只是做戏,一身铠甲骑装穿在身上,戾气,霸气,锐气都藏不住了。风华绝代的眉眼一笑,透出朵朵桃花,唇角的威严却更重……
宇文吉见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双眼红肿,柔声道,“昨晚没睡好么?”
“喝酒喝多了,吃了太多辣的菜,伤疤刺痒得厉害……”清璃挪了身子,挡在梳妆台前,朝他俯首行礼。
宇文吉眸光越过她的肩,正落在梳妆台上,于是直接经过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牌位看了看,“昨晚母妃的寝宫里进了人,说少了三尊牌位,可是你派去的?”
清璃心头惊颤,忙道,“是,我叫鹿骁去的,就怕这牌位惹出什么乱子,也对殿下不利。”
“这是供奉的谁?”
清璃疑惑于他看不懂牌位上的字,忙道,“我自己,母亲,还有……曾对我有恩的恩人。”
“恩人?”
“是位大叔,那日我本想从柴房逃走,钻出了围墙的狗洞,此人正从路上经过,就给了我些干粮,岂料还是被古丽夫人的人追上,那人也被一刀砍死了……”
宇文吉了然点头,好奇地拿起牌位细看,“这上面写得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