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启胤冷笑,“所以,你们都觉得朕做错了吗?德妃,陈齐封,苏世云,你们如此欺君,可知抗旨不尊是何下场?”
众人惶恐,齐声高呼,“臣等惶恐”“臣妾惶恐”……
宇文启胤环看着一众人,越寻思这事儿,越觉得可笑。
堂堂一国君,一户部尚书,一丞相,一妃,一皇子,一夫人,一小姐,竟都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耍得如此狼狈不堪,绕进了一个“抗旨不尊”的怪圈里。
“这事儿你们陈家和丞相府都丢人也丢尽了,朕都替你们害臊!清璃,此事做罢,二夫人和苏雅苒,交给丞相当做家事处置,你看可好?!”
清璃扬起唇角,俯首,“皇上不偏不倚,且没有因为清璃转述的二夫人的话而苛责尚书大人,且亦是没有因为德妃娘娘的冲动和殿下的沉默而冒然责难,陛下英明神武,不愧为当世明君!”
宇文启胤忽然又觉得被毁掉的面子回来了,这就下来台阶,托住清璃地手肘,把她扶起来。
“朕当年走错一步,害你失去母亲,朕希望你能补偿你!朕问你,喜欢老三吗?”
清璃侧首,看宇文吉,她站着,他跪着,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皇上,请容清璃问父亲一句。”
“好,你问!”
清璃冷扬唇角,厉声斥责,“苏世云,你跪求陛下给我和三殿下退婚,试问你叫我如何再嫁他人?”
苏世云忙道,“清璃,若婆婆不喜欢你这儿媳,你们将来不会幸福。身为你的父亲,我……”
“可一个女子被退婚是何等耻辱?我母亲被你害死,我苏清璃被你的大夫人和长女害到如此地步,你的二夫人和四女儿又要陷害我,难道我要任你们宰割不成?”
苏世云哑口无言。
宇文启胤亦是尴尬地脸色暗黑,这丫头分明是借着质问自己的父亲,连
削带打,抽他这皇帝耳光!
清璃却一眼不看他,又对宇文吉凉声开口。
“三殿下俊雅不凡,文武双绝,并不比其他皇子差,再说,今儿这事儿是为太子才生的,这婚若退了,只怕外人都以为,清璃眼界高,嫌弃了三皇子,反而钟情太子。三殿下,德妃娘娘,陈尚书,你们若不觉得丢人,这婚就退了吧!”
德妃脑筋转过弯来,冷眸看了眼苏清璃。这女子说得对,这婚一旦退了,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始终看戏的刑部尚书余慎行,却忽然眼前大亮,当即跪下,高呼道:“皇上,臣欣赏六小姐的爽利仁厚,臣之三子也正婚龄,且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臣自认其貌其才绝不输三殿下,若陛下允许,请为犬子与六小姐赐婚……”
宇文吉忙道,“父皇,儿臣不退婚!儿臣喜欢清璃,但不忍伤害雅苒,所以……”
宇文启胤点头,对清璃一笑。三言两语,扭转乾坤,果真厉害。
近来九福每日都恳求他为缎瑶夫人平反,今儿他着实开了眼界,以后这丫头只怕会为复仇,搅得天下永无宁日。
“清璃,朕追封你母亲缎瑶为丞相平妻,让你们母女的名字入相府族谱,为她修缮坟墓,以后,你便是丞相府的嫡女!谁再敢骂你是贱人,孽种,罪人之后,朕叫人割了她的舌头。不过,你也得给朕消停些!”
“真的吗?真的吗?哈哈……平妻?所以,我都不用再对巴图古丽行礼了对吗?”
清璃激动地捂住口鼻,又哭又笑,突然就扑上去抱住了宇文启胤。
“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以后我可以自由出入丞相府,还能上桌吃饭……我大白天也可以爱怎么玩怎么玩啦……最重要的是,我娘也不用再被人骂啦……”
宇文启胤僵硬地直立着,脖子都快被她勒断了,脊背
被她激动的小拳头打得砰砰响。
他轻拍她的脊背,忙虚扶她的手肘,尴尬地与她拉开距离,双颊都涨红了。
清璃顿时大囧,就见四周的人都俯首贴地,噤若寒蝉。糟糕,她这样算不算大不敬呀?
她忙双膝跪地,却再也笑不出。
宇文启胤宽容地托住她的手肘,“免了!朕不怪你!”
清璃像是厮杀血战了一场,热血沸腾地暗呼一口气,声如蚊蚋地应道,“谢皇上隆恩。”
“笑着更好看些!”
清璃就笑,宇文启胤慨然一叹,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清璃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没敢跳起来,忙又低下头,只当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宇文启胤也没有察觉自己的异样,因为他摸自己女儿的头也是如此,只当是寻常。
德妃把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心有余悸。
所幸,没有退婚。皇上是从何时起,对这丫头视如己出的?
皇帝起行,与德妃一前一后离开。
陈惠妍和苏雅苒虚惊一场,折腾地双腿发软,几乎站不起。
丞相苏世云亦是狼狈不堪,脸色清灰地,仿佛大限将至一般,他对陈齐封和余慎行道了别,这就叫了清璃到衙门庭院假山后的无人处。
清璃跟在他身后,抚了抚袍袖,不耐烦地道,“苏世云,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对太子……到底是何用意?皇上把他关入祭坛,不过是关些时日便释放,你何必多言那些?叫人反认为你见异思迁!”
“我看,别人没怎么揣测,反而是你觉得我给你丢了脸!”
苏世云却不满意她的回答,“为父问你对太子是何心意?”他不是不知这丫头是因为和宇文吉做了交易,才不敢退婚。
清璃不经意地瞥见宇文恒穿着一身黑袍坐在府衙的房顶上,心头猛然一震。他怎么跟来了这里?是看退婚的结果?还是看
案情进展呐?
苏世云见她朝着自己身后看,疑惑地正要转头……
清璃忙怒声咆哮,“我喜欢太子,我爱太子,我恨不能以身相许报答他对我的好!可我被你全家害得成了罪人之后,我不能连累他,甚至不能多看他一眼!但不管怎么样,我所做的一切,都与你苏世云没有任何关系!”
墙头上的影子倏然消失……
清璃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发现,身后,宇文吉远远僵在正往这边来的亭廊上。
苏世云怒盯着面前桀骜不驯的俏颜,宽阔的胸膛起伏两下,终是压不住怒,满腔的话语,都化成一掌打过去……
清璃被打得脑子嗡声巨响,脸上火辣辣地剧痛,她歪着脸,看着地面,眼眶通红,却突然忍不住咯咯地笑出来……
“苏世云,你做什么?”宇文吉忙奔过来,抱紧清璃,心里忽然阵阵地发疼,不由想起幼时,母亲难产那一日,自己被父亲怒斥的一幕。
“苏世云,你给本皇子听着,清璃贵为三皇子妃,轮不到你来教训!”
说着,他忙捧住清璃的脸儿,“璃儿你怎么样?疼不疼?”
清璃心有余悸,只怕宇文恒再回来,忙握住抚在脸上的手,惶惶摇了摇头……
苏世云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怔在当场。
宇文吉警告地怒瞪他一眼,打横抱起清璃就走,却见苏雅苒不知何时追了过来。
苏雅苒见她抱着清璃,隔着一丈远,就忙收住脚步。
“表哥,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娶苏清璃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当侧妃!”
清璃又忍不住笑,笑得一身愈合的伤都快要撕裂开,却还是参不透,为何世间痴人如此傻?
宇文吉抱着清璃直接经过苏雅苒,头也不回地说道,“本皇子想娶谁,轮不到你们母女俩置喙,今日是你们两个给陈家丢了脸,别指望
本皇子再管你们的死活!还有,本皇子曾在父皇面前发过誓,此生永不纳侧妃侍妾!”
清璃约过他的肩,看到苏雅苒瘫在了地上,她勾着宇文吉的脖子说道,“若非她和苏佩恩给我往屋子里扔过毒蛇,今儿我真有可能把你给了她!让你落一个不如太子的骂名。”
宇文吉咬牙暗怒,“再说,信不信我摔死你?”
清璃悻悻撇了下嘴,见他气得脸色铁青,忽然又心情大好。
宇文吉抱着她坐上马车,僵持良久,才不甘愿地沉声道,“这一局,我们打了平手!”
清璃拿帕子按住肿痛的脸,“不,我完胜!”
“你不过是救了太子!谁也没罚到!”宇文吉说着,从车厢的柜子里,拿出酒壶,从她手里抽了帕子,把酒倒在丝帕上,给她擦脸上的红肿处。
清璃强硬夺了丝帕,自己按在脸上。
“陈家和丞相府的脸不是丢尽了么?你外公抬不起头,你母亲左右为难,陈惠妍和苏雅苒狼狈不堪,苏世云生不如死,还有你宇文吉,却在此继续硬着头皮当我的未婚夫……你没想到我一箭射中这么多鸟雀吧?”
见他气得一双眼睛血红狰狞,清璃忍不住越笑越舒心。
“只可惜啊,这么一群鸟,不能串成一串烤来吃。”
宇文吉嘲讽地瞥她眉飞色舞的凤眸一眼,示意马车起行。
经过一处酒楼,他下去马车,良久,敲了敲车辕处。
“苏清璃,过来!”
清璃疑惑掀开车帘,就被他拉住了手。
她不明所以,宇文吉打横抱住她,直接进了酒楼。
清璃惶惑抬头,正看到酒楼上挂了一个鎏金牌匾,上面是三个大字,“御仙楼”。
御仙楼可是有故事和事故的楼阁,上一次跟着宇文恒学琴,闹得她一蹶不振了许久……
“宇文吉,你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