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梅没有把家里来信的事放在心上,把碎纸收拾干净,就拿着扫把去院子里扫雪了。
沈柔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也不算起床,不过是从她的木床换到了苏梅的炕上。
饭都是林红梅端到炕上给她吃的。
林红梅窝在炕上打毛衣,一边和苏梅聊天。
只有苏梅无所事事。
如此无聊的日子过了五天,雪终于停了。
屋外白茫茫一片,四周了无人迹,院子里堆了一个雪人。
雪人用木炭做眼睛,木棍做鼻子,红绳做嘴巴。
红色大嘴咧着,笑起来和苏梅一模一样。
苏梅拿起铁锹去院子里铲雪,隔壁沈鸿也拿着铁锹走了出来。
“沈支书,早上好啊。”
“苏知青,你也好。”
两人打完招呼又各自弯下了腰铲雪。
啪嗒。
一个雪团砸在苏梅的肩上。
苏梅铲雪的动作一停,抬起头就看见沈建军那个脑子有问题的正叉着腰挑衅地看着她。
似乎在邀请她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雪地大战。
她的手又痒了。
噗通。
一个拳头大的雪团直接糊在了沈建军的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捂着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梅。
苏梅一手拄着铁锹,一手叉腰,下巴微微抬起,嘲讽地看着他。
仿佛在说废物,来啊。
沈建军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他的鼻子是不是被砸断了,好痛好酸。
自己竟然被一个女孩子一个雪团就砸哭了,以后没脸见人了。
一个十七岁的大男孩捂着脸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沈鸿没脸看自家的蠢儿子,一脚踢他屁股上。
“滚回去,别在外面给老子丢人。”
“哇哇哇”
沈建军捂着脸跑屋里去了。
沈鸿觉得挺丢脸的,自家蠢儿子先挑衅的,结果一个雪球就把他打哭了。
“苏知青你别和他一般见识,那小子就是缺心眼。”
“没事,叔,我可以喊您叔吗?”
“哈哈哈哈,可以可以,随便喊。”
沈鸿被苏梅逗笑了。
“叔,村里什么时候杀猪啊。”
“咋了,想吃猪肉了?”
“可不是,咱去一趟城里不容易,买肉也要肉票,就等着村里杀猪分肉呢。”
村里集体养了八头猪,六头是要卖给供销社的,是集体财产,还有两头就是村里的福利,杀了给大家分。
沈鸿把一铲子雪扬到一边去,“没这么早,得腊月了。”
“啊!”
苏梅哀嚎一声。
她不缺肉吃,空间里还有许多,就缺个光明正大把肉拿出来的理由。
现在下雪,那辆班车也不来村里了,去不了城里买不了肉,她没肉吃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她还惦记着陆战枭那里的古董。
空间升级需要古董中的气,第一次升级把他从陆战枭那里淘来的古董都用了,花了510块。
这才升一级啊。
要是后面需要的古董越来越多,她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苏梅思来想去,觉得地里不能只种菜,她得种点有用的东西。
比如药材。
苏梅正想着古董的事,胡巴穿着绿色军大衣,带着黑色狗皮帽子,踩着雪来找沈鸿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往屋里去了。
苏梅好奇地看着他们进去,心里琢磨胡巴是为了什么事来找沈鸿。
等到下午的时候他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牛棚里有人冻死了。
死的人姓钟,是犯了错误被送来大杨树村学习改造的知识分子。
苏梅上辈子听过这人的名字,听说在京市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后来被“批斗”被“打倒”住进了牛棚。
不能说人是冻死的,只是钟老爷子年纪大了,没熬过这个冬天而已。
沈鸿和胡巴商量,先联系钟老的后人让他们来收尸,要是没人来只能牛棚的人自己处理,把人埋到后山去。
后山有一片专门埋葬无人认领的尸体的地方,就是乱葬岗。
同住牛棚的几人把钟老家的联系方式给了沈鸿。
沈鸿去了一趟公社,没有联系上钟家人。
只好写信去京市,不过大概率这封信也是石沉大海。
牛棚的人决定不等了,先让钟老入土为安,几个人掏空口袋也没凑出买棺材的钱。
“要不就随便找个地把老钟埋了吧?”
说话之人叫柳风意,燕市人,今年六十五,之前是平京大学法学系教授,后来被抓住批斗,送到了这儿学习改造。
他右手食指和无名指间夹了根香烟,香烟是自己卷的,味道重,抽起来呛人。
“不行,老钟生前最是体面,怎么要也要棺椁敛尸,让老钟体面入土。”
“我倒是也想体面点,钱呢?咱们有钱吗?”
柳风意一拍桌子,放在破旧木桌中间那几张单薄的毛票震了震。
他们掏空自己的口袋,只凑出了两块一毛三分钱,别说棺木了,连身好的寿衣都买不起。
没钱还谈什么体面。
大家都没话说了。
是啊,没钱还谈什么体面,活人的体面都维持不住,死人的体面就更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