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心情还没有缓过来?”
“还在想白天的事情?”
“香汤沐浴的效果若要更好,一个好的心情,一个舒缓的身子,更有助力!”
“……”
清静的夜晚。
宁国府。
秦可卿所在的小院浴房之地,门窗紧闭,毡帘落下,一架架梨木屏风围着一处云雾缭绕之地陈列。
四周角落,更有一只只兽首铜罩火炉燃烧着,整个浴房温热不已,寒气无法存之。
屏风中央,一只专门定做的浴桶……其内热气升腾的香汤不住摇晃,接触外面的气息,自动化作白色的云雾。
飘渺无形,聚散不尽。
微风难入,云雾更是难以扩散远处。
只能汇聚于此,将此地映衬的宛若温泉之地、仙家之所,行走于此,更有别样的幽香萦绕浑身上下。
听着正和自己一处香汤沐浴的婶子发出叹息之音,秦可卿轻绾垂落颈间的秀发,绝代芳华的姿容水雾隐隐。
闪烁明眸,看向临近处的婶子。
坐过去一些,微微一笑,细语道。
婶子从刚来到这里,看得出心情就不太好,尽管自己引导了一下,尽可能说一些开心的话题。
终究。
婶子,现在又这样了。
“……”
“放心,我无碍的。”
“只是……需要好好的缓一缓。”
“去岁为修建省亲别院,两府都拿银子了,一共一百万两,现在……花完了?”
“管账的时候,不让你我插手,不让你我掺和。”
“现在银子花完了,如今省亲别院还需要一笔银子进行最后的修缮,找到我了?”
“觉得我好欺负?”
“大老爷从百万银子中拿了多少银子,都当别人不知道?”
“今儿大太太怎么不说那些?”
“就盯上我了?”
“……”
坐于宽大的浴桶中,水面摸过锁骨,任由披散的长发浸润水中,随水波摇晃而动,凤姐不予理会。
只是静静地坐在桶内小巧的座椅上,靠在上面,任由香汤浸润肌肤,任由一片片花瓣环身而动。
时而。
轻叹一声。
时而。
轻哼一声。
时而。
用手随心拨动面前的香汤。
……
听得身边好闺蜜之言,再次一叹,秀首轻摇,将两鬓的凌乱发丝绾于身后,调整了一下坐姿。
恨恨道。
“……”
“婶子!”
白天的事情,秦可卿自然知道来龙去脉,当时,自己也在旁边,此刻……欲要宽慰?
似乎……也无用。
唯有靠近一些,拉着婶子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婶子的手背,无论何时,自己和婶子是一起的。
语落。
脑海中拂过白天的那件事。
大太太着实过分了一些。
省亲别院。
去岁秋日,就基本完工了,后来……都是给于别院里的一处处区域给予修缮,给予布置。
然后再采买各种各样的东西。
一直到年底,还没有弄好。
上元节后,又开始动工了,争取在三月之前,彻底完工,若可……就能请下旨意了。
今儿,都快到正月底了。
结果!
没钱了。
百万两银子,彻底花完了?
一年的时间。
还真是一年的时间,一百万两银子就花完了。
今儿用过早饭,老太太便是相召两府的太太、奶奶们汇聚一处,说道这件事。
商讨解决之法。
根据省亲别院后续的银子所需,大体还需要十万两的缺口。
也许多了一些,但有备无患。
意思,很明了了。
希望两府凑一凑,将十万两银子凑齐。
欲要凑银子,自然需要知道两府还剩下多少银子。
东府!
自己在管家,银库中的银子……自然有数。
其实也不多了,也就剩下几万两银子了,主要还是去岁修建省亲别院,一下子拿出四十万两银子。
西府拿出的更多,也是四十万两,为此……钟儿的那一笔银子都没还。
若非甄家提前又借走二十万两银子。
单单两府就能凑齐一百万两银子。
去岁凑钱的时候,东府拿了四十万,西府拿了四十万,薛家姨太太拿了十万两银子。
剩下的银子……西府赖家拿了十万两补上了。
如此,就是一百万两银子了。
一年的时间,一百万两银子花完了。
东府还剩下几万两银子,西府剩下的也差不多那个数,那还是因自己和婶子将两府门下的铺子营生好好操持之故。
否则,还不会那么多。
果然以两府库房剩余的银子……填补接下来的十万两银子空缺,大致可以做到。
那样的话。
两府就没银子了,而今岁才刚刚开始,接下来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是以。
两府库房剩余的银子,在按照往年惯例的情形下,顶多一共拿出五万两银子。
如此。
还剩下五万两银子的缺口。
婶子所言,甄家借钱那么久了,借了二十万两银子,如今将二十万两银子不说还上,还五万两就够了。
结果。
老太太有语,甄家的人年前和她说过,银子的事情需要缓一缓。
此般,打甄家的主意就难了,尤其老太太也说甄家近来也有难事。
五万两银子!
正待诸人说道如何将那五万两银子凑齐的时候,大太太突然出声了。
言语婶子就可直接补上。
说着婶子在城中营生不少,都很赚银子,一岁起码赚数万两,甚至于更多。
而婶子在府上又花不到那个银子。
如此,可以拿出五万两银子先垫补着,等库房的银子以后宽裕了,再还给婶子。
这……这是大太太出的主意。
婶子当时听着,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大太太之意,让婶子拿五万两银子填补剩下所需的五万两,以后再还回去?
真的可以还回去?
以两府眼下的进项?
那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西府那里的田地佃租多了一些,也不会多很多,每一岁……都要花费很多。
刘备借荆州,一借不还?
尤其,二太太还询问婶子事情是否如大太太所言,若可……希望婶子补上剩下的五万两银子。
婶子。
只得辩解。
言语根本没有那么多。
结果,大太太不依不饶,说着那是琏二爷说的,琏二爷亲自问过的。
说婶子一年至少数万两银子的进项。
尤其去岁锅子盛行京城之时,说婶子赚的更多。
大太太和二太太之言,令婶子……有些无话可说,自己……也觉过分了一些。
大家族内,官中的银子和各房的银子是不一样的。
都是分开的。
为修建省亲别院,两府都拿银子了。
属于官中公中出钱。
若是让婶子垫补……那就是让各房出银子了,果然如此,府中各房都出银子才是正道。
单单针对婶子……如何道理?
后来!
薛家姨太太出言,言语……她手中现在还有一笔用不到的银子,可以补上所需的剩余五万两。
随后。
老太太出言。
说道剩下的五万两银子……等等再说,已经有了五万两银子,说不定够用。
若是够用。
就用不到剩下的五万两银子了。
事情……不欢而散。
如此之事,自己听着都有些替婶子生气,何况婶子自身?都快一日了,婶子现在还没有缓和过来!
“……”
“唉!”
“一年到头,我为府中内外之事,如此操持,没有从大太太口中听到一句夸赞之语。”
“今儿。”
“她说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太太。”
“太太……听其意也想让我垫补那五万两银子。”
“姨妈,姨妈是好的,但……姨妈也应该知道垫补五万两,基本上打水漂扔里面了。”
“为省亲别院,还有先前的事情,姨妈家已经出了不少银子,老太太……,还是老太太疼我。”
“唉!”
“蓉大奶奶,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今儿的事情,从大太太口中传出来,怕是两府上下都有知晓。“
“娘娘省亲,更是大事,都到了最后时刻……缺钱了,又都传我有银子。”
“我若是不拿。”
“太太之心,只怕不好。”
“老太太……。”
“咱们两府各房,谁没有银子?”
“大太太?”
“今儿若非你拉着我,我都要和大太太好好论一论了,银子?五万两?”
“从大老爷那里搜一搜,十万两估计也有。”
“太太的体己银子也不少。”
“珠大嫂子……孀居之人,也就罢了。”
“老太太,银子也不少。”
“怎么就偏偏落在我头上了?”
“凭什么就落在我头上了?”
“……”
“……”
反手拉着蓉大奶奶的手臂,忍不住秀首靠过去,靠在蓉大奶奶的肩头。
凤姐又是叹语。
大太太和自己有仇?
她怎么不拿银子?
她入府这些年了,手中的银子估量也不少,怎么不拿出来?
自己?
自己有银子,关她什么事情?
那是沾光小秦相公的银子。
现在!
要自己将五万两银子拿出来,垫补府中剩余所需的五万两?欺负自己?
更有太太的意思!
往日,太太都是为自己说话居多。
今儿,其意也想要自己出那五万两银子?
果然。
自己只是太太的侄女,非亲女儿,更别说……还是宫里的那位娘娘女儿。
为省亲别院,百万两银子就那样花完了。
没有建好,要再次凑银子?
那……为何不找找中间的亏空?
若是听自己和蓉大奶奶当初之意,让她们掌管账目,核查银子出入,百万两银子花完?
只怕现在还剩余许多。
但……。
现在再说那些也无用了。
今儿的事情,已经出来了。
自己!
被大太太架在火上了。
该如何是好?
念此,心中乱糟糟的。
恨不得好好的怒骂大太太一顿。
这件事……自己是否要有一个交代?
又该如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