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方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感知不到体内那些蛊虫的存在,浑浊的灵气也被净化。
见他醒了,当时救他的那个女子走上前来,问道:
“可有哪里不舒服?”
方河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呆滞,跟丢了魂一样,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我弄丢了我的剑,我要回去找。”
之后,那位女子带着他回到被夷为平地的地方,帮他找到了那柄剑,又将他送到永定河边,告诉他:
“以后,你就生活在这条河,不得伤害其他人,明白吗?”
方河抱着剑,点了点头,跃入河中,漫无目的地游着。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头,虽然对方经常用灵气把他从水里弄出来,但是对他很好,会烤鱼给他吃。
之后,他也就在这段河流住下了,陪着那个老头生活了一年,昨天晚上也是好奇地来看看,结果发现那个老头走了。
换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他还吓到了对方,便抓了两条鱼道歉,又觉得不够,今晚又带着鱼来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眼前之人,会是那位一面之缘的少年。
兜兜转转两年过去了,再次相遇,竟是如此境地,曾经渴望成为侠客的少年,早已死在了那个肮脏的洞穴之中。
从那以后,少年的剑客梦破碎,只有冰冷的河水,日日夜夜地洗涤着怪物般的身躯。
或许在某个清醒的夜晚,他也会拿起河底的那柄剑,在无人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挥舞着。
看着久久失神的方河,顾盛酩没有打扰对方,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放远,望着洒满银辉的远山。
方河渐渐回过神,从地上站起身,朝顾盛酩说道: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你要去干嘛?”
“取剑”
说完,方河已经快步朝河边跑去,顾盛酩和顾盛安对视一眼,跟了上去,在河边等着。
过了十几分钟,对方跃出水面,怀里抱着一柄湿漉漉的灵剑,在月光下散发着青色的寒光。
“给,你的剑。”
顾盛酩并没有接,他摇了摇头,说道:“说了给你,就是给你,我不会要回来。”
“可是”,方河看着自己的手,苦笑着无奈说道:“我已经用不上了。”
“每次看到它,我都会觉得难受,睹物思故人,不要也罢。”
“”
听到这话,顾盛酩接过青水剑,正准备开口,方河继续说道:
“你能让我看看,真正的剑修吗?我想亲眼目睹,这柄剑在你手中,是何等的风光。”
“好。”
顾盛酩没有犹豫,他走到江面上,静静站着,呼吸渐渐平稳,一缕清风徐来,长剑出鞘!
铮!
剑身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清脆的金属声响,如金石击玉。
白衣少年提剑一挑,陡然转身,挥剑一斩,又收剑跃起,翻转而落,剑舞翩翩,如诗如画。
灵动的步伐和剑法相得益彰,少年身轻如燕,在他脚下,平静的河面泛起阵阵涟漪,却不见一点水花。
看着那翩翩舞剑的少年,岸边的方河渐渐看呆了,他的眸中再次亮起一抹余晖,又归于黯淡,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一刻钟后,顾盛酩收起青水剑,回到岸边,方河露出一抹笑容,看着天上两轮巨大的月辰,淡淡地说道:
“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顾盛酩看着一脸释然的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夜风很凉,吹得眼睛疼。
“能用你手中的剑,送我一程吗?”
“”
“我不想再像这样漫无目的做一个怪物了,既然最后一桩心事了却,那我也该走了。”
“能在最后一刻,看到青水剑的风采,此生无憾了。”
顾盛酩静静看着对方,没有答应,他实在做不到亲手了结一位与他无冤无仇之人的性命,哪怕是帮对方脱离痛苦。
“没事的,顾盛酩,你的剑很快,我不会痛的。”
“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自己找个地方,狼狈的死去,你不忍心看我那样的,对吧。”
方河说出这话的时候,眼中甚至带着笑意,他从未感到过如此轻松,仿佛过往的一切,都化作飘渺云烟。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灵果,认定了顾盛酩一定会帮他,毕竟,对方的心,始终是那么善良。
两人就这样默默看着彼此,最后顾盛酩败下阵来,闭上眼点了点头。
方河笑了笑,狰狞恐怖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神情,他拿起手中的灵果,小口小口吃着。
顾盛酩在一旁安静的站着,感受着微凉的清风,江面映照着月辰,随着水波摇晃,本是风月无边的壮阔美景,在此时,却显得凄凉悲怆。
脑海中灵光一现,他缓缓闭上眼,手中青水剑轻颤,似乎感受到了持剑人的心境,发出阵阵悲鸣。
片刻后,方河吃完了那枚灵果,他看向一旁的顾盛酩,说道:
“久等了,顾盛酩。”
顾盛酩睁开眼,眸中浮现一点微光,如明月之辉,他拿出酒坛喝了一口,问道:
“你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你无需悲伤,对我而言,这不是死亡,而是解脱。”
“那就,最后看一眼清风与明月吧。”
话音落下,顾盛酩手中青水剑发出一阵青白色的光芒,剑意汇聚其上,气势节节攀升,最终,他朝前一挥。
飒
一阵清风拂过,方河闭上眼。
刹那间,清风缓缓,月色清明,灰色的江面上,倒映着这如风似月的一剑。
此剑,曰风月清江!
没有壮阔的虹光,也没有声势浩大的威势,有的,只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磅礴剑意。
清风已过,月色渐淡。
河岸边,方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一剑之下,化作一缕清风,变成一抹月色,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锵
顾盛酩手中的青水剑轰然破碎,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湿漉漉的草地里,在月色下反射着淡淡的寒光。
他将那些断片全部拾起,认真地收好,朝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盛安说道:
“走了,该回去了。”
“好。”
两人默不作声地回到院子,忽然,一抹光芒闯入顾盛酩的余光,他低头望去,那是一片银黑色的鳞片。
顾盛酩捡起那枚鳞片,沉默许久,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他笑叹一声,摇了摇头,自顾自回了屋里,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尽显畅快释然之意。
“若问此物何处来,方天之上星河之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