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中,满宝依旧满头大汗,这会儿也顾不得擦,最后一根针扎下去,稳婆也火急火燎的端了一碗黑红黑红的红糖鸡蛋过来。
俩人小心的喂傅文芸喝下。
她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尤其这里面还用的是黄芪等补气药材熬出来的水,更是难闻。
可她依旧含在嘴里,强迫自己咽了下去,等她慢慢的将一碗红糖鸡蛋都吃下去了,不知是针起了效果,还是红糖鸡蛋的确补气血,她慢慢感觉到自己有力气了。
稳婆接生了这么多人,一摸她的肩背就感觉出来了,之前她为什么要动剪子?
就是因为孩子是横着的,而产妇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嗓子都喊哑了,产妇也提不起力气。
对于生产的妇人来说,没有力气,那就和死了差不多了。
而有了力气,两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便又踏出一只脚回到了人间,她立即放下碗,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太太,先别用力,攒着,先攒着,来,先跟着我调息,我让你用力的时候再用力。”
满宝连连点头。
稳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满宝,“小神医哦,刚才孩子转过来了?”
“转过来了。”
“好,好……”
她撸了袖子去摸了摸傅文芸的肚子,大松一口气,“是正了,是正了,来,太太,你跟着我呼吸,对,就这样,来,深吸一口气,憋住,憋住……用劲儿……”
傅文芸紧紧地拽着垂挂的布巾,狠狠地一用劲儿,满宝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情况,不断的拔针,换针……
稳婆在是这样,记住这个劲儿,就是这么用的,来,再吸一口气……”
门外传来喧闹声,秋月捏着一个小包冲进来,叫道:“满小姐,参片来了——”
满宝头也不回的道:“打开,捡一片大的拿来。”
秋月立即打开,从里面切了一块大参片拿来,满宝便趁着傅文芸休息的间隙放进她的嘴里,让她含住。
傅文芸含住参片,眼中似乎盛着星光一样的看着她,满宝轻声道:“不会有事的,你信我……”
傅文芸眨了眨眼,微微颔首。
稳婆的声音很快拉回她们的心神,傅文芸再次蓄力……
生孩子要快的时候也快,胎位正,宫口开了,人又有力气,一切就都快了。
不到一刻钟,稳婆便惊喜的道:“出来了,出来了,生出来了……”
满宝都没来得及去看孩子一眼,见傅文芸力一泄,整个人的脸色便都灰败起来,她立即改了针法固元,然后对秋月道:“快去找陶大夫,让他从应急的药包里取固本培元的药包给你们,立即熬了送来。”
秋月应下,立即跑出去。
外面的混乱已经停了下来,白善面沉如水的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陶大夫和两个药童站在他身后,而对面则是面色铁青的岳老太太,她被两个丫头扶着,一脸铁青的站着,谁也没说话。
秋月跑出来,白善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
秋月看也不看岳老太太,直接冲着白善屈膝行礼道:“白公子,满小姐说要陶大夫给一包固本培元的药包,立即要熬了来。”
陶大夫立即从一众应急药包中挑了一包给她,问道:“孩子生下来了?”
秋月道:“生了。”
岳老太太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问,“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没听见哭声?”
秋月根本来不及回答,接了药包转身便跑去熬药了。
满宝扎了针,又切了一块参片给傅文芸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再摸摸她的脉,一旁给孩子剪脐带,洗澡的稳婆便颤着声音道:“大,大夫,孩子,孩子脸青了……”
满宝立即回头,她抱着孩子道:“口鼻里的秽物都清了,我拍了他两下,一点儿声儿都没有……”
满宝立即接过,将孩子放在了桌子摊开的襁褓上,她摸了摸他的脖子,微弱的跳动从指尖传来,只是口鼻处几乎摸不到呼吸……
满宝立即指了针包道:“快拿过来。”
稳婆立即拿过去,满宝给孩子扎了两针,见他反应不大,迟疑了一下,便捏开他的嘴巴给他呼了好几口气……
稳婆张大了嘴巴。
满宝又趴在他的胸口上听了一下,似乎听到了心跳声,但见孩子的脸色还是发青,她便只用针固住他的心脉,然后襁褓轻轻地一包,对稳婆道:“陶大夫擅长小儿的病症,我带他出去,你给傅二姐姐收拾一下,若是出血过多立即来叫我。”
稳婆立即点头。
满宝抱着孩子出去,将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几乎不透一点儿风。
她一出来,岳老太太就要冲上去,白善嚯的站起来上前两步挡在满宝前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岳老太太竟然就停下了没敢动。
满宝直接吩咐起来,“傅嬷嬷,你进去帮一帮稳婆,傅二姐姐现在没事了,一会儿熬好了药就给她服下,秋月,你也进去,陶大夫,孩子难产出生,你来看看。”
她这才扭头看向岳老太太,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不由泛着寒光,“岳老太太,孩子得找个房间给大夫看,您看哪间房合适?”
岳老太太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立即指了一旁的房间道:“这间,这间,这间可以。”
满宝立即抱了孩子进去,陶大夫和两个药童立即跟上,这会儿岳老太太总算是不拦着他们了,反而热情得不得了,一叠声的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炭盆,不能冷到孩子。
又对陶大夫哀哀的道:“大夫,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您可一定要救他呀,不论用什么药都行。”
满宝回头道:“谁说是孙子的?明明是个孙女。”
岳老太太脸色顿时一僵,脚步就不由停了下来,她扯了扯脸皮尴尬的道:“原,原来是孙女吗?”
满宝已经把孩子放到了榻上,陶大夫在快速端来的热水里洗了一下手,擦干后打开襁褓,忍不住抬头看向满宝。
满宝面无异色的道:“哦,我看错了,原来是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