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姣看向茗余,却发现这男人依旧淡定自若的坐着,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被蓝府尹发现一般。
沉姣心里有些气,她道:“请蓝府尹进来。”
蓝府尹已经到门口了,而且还是自己请的,自然不可能不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蓝府尹进来了,身后是几十名带刀衙役。
“安敏郡主,您差人叫本官来,还带衙役,可有何事?”蓝府尹进来看到里面坐着一名男子,心里虽疑惑,却也没立刻问,而是先问正事。
毕竟沉姣说要带那么多衙役,肯定有重要的事。
沉姣心里是烦躁的,她本应该直接让蓝府尹将茗余抓起来,可不知为何,她竟心生犹豫了。
茗余则淡定的喝着茶,但实则他捏紧了茶杯,呼吸紧促的等着沉姣的答案。
他想知道,沉姣是否真的对自己一点儿情意都没有,哪怕只是一点儿也好……
“蓝府尹,此人扰乱街头,差点引起踩踏,请将他抓进大牢。”沉姣冷着脸道。
蓝府尹神色疑惑,刚才街头暴动他来的路上是有听说,可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安敏郡主如此兴师动众?
纵然疑惑千千万,但蓝府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他吩咐衙役:“来人,将此人押回衙门!”
让沉姣意外的是,茗余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反而带着笑站起,对蓝府尹一笑。
“我自己走。”
茗余愿意自己走自然更好,眼看人已经抓了,蓝府尹对安敏郡主客气的拱拱手:“郡主,如果没什么事本官就先行回去了。”
“蓝大人,如果能顺利到衙门,你一定要看好他,路上他如果要逃跑……你们也不要和他动手。”沉姣叮嘱。
茗余的武功多高,沉姣是清楚的,这些衙役加起来说不定都不是茗余的对手。
如果硬来,只能徒增伤亡,那不是沉姣想看到的。
蓝府尹先是疑惑,然后看沉姣担忧的神色便明白了抓的人可能武功不一般,他道:“本官知道了。”
蓝府尹和衙役带着茗余离开了,独留沉姣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顺着房门看到看热闹的百姓,又扫了一眼对座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心里突然生出烦闷。
她本该直接捅破他身份才对……
……
有沉姣的叮嘱,蓝府尹让衙役们将茗余夹在中间走的。
两旁有不少百姓围观,毕竟前一刻安敏郡主还在抛绣球,后一刻官府就来了,他们有得热闹好看的了。
这当中,自然有人认得茗余的。
“噫,这人不是刚才抢了郡主绣球的人吗?”
“还真是他,怎么被抓起来了……该不会是个通缉犯吧?!”
立刻有人脑洞大开,天马行空的想象出了一大堆可能。
蓝府尹却没注意后面的话,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心腹,疑惑不解:“绣球?什么绣球?”
他刚才来得急,只隐隐约约知道街头发生了暴动,可那不是梅园三公子引起的吗?
难不成刚才郡主抛绣球招亲?这完全不可能啊,且不说以安敏郡主的性格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就单以她的身份来说,要抛绣球招亲也绝对不会在街头,而且他也不会没得到消息啊。
蓝府尹很疑惑,很不解。
“大人,是安敏郡主的绣球。”心腹打听了一番,回来和蓝府尹说了来龙去脉。
“听说安敏郡主原本看中的是梅园三公子,可当时有两人抢夺绣球,最终绣球被这人抢了,据百姓们所说,安敏郡主似乎……不满意。”
听了来龙去脉的蓝府尹,神色逐渐变得诡异起来:“你确定真的是这样?”
所以,安敏郡主是因为不满意这个夫婿,又不好意思反悔,索性让他们把人抓进牢里?
“据百姓们说……是的。”
蓝府尹带着诡异的脸色,同情的看了一眼茗余。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真的是太倒霉了一点。
茗余无惧众人那同情加怜悯的目光,他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房檐,淡淡一笑:“大人,下次我们有缘再会如何?”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是什么。
前一秒还在同情他的蓝府尹脸色一变,他大声喝道:“拦住他!”
可惜已经来不来了,茗余手里突然射出几枚铜钱,那几枚铜钱钉进房檐上,而铜钱则系着一根绳子。
茗余拉着绳子,借力一跃,整个人就已经跃上房檐。
衙役们都扑了个空,他们看着踩着屋檐要消失在视线里的茗余,连忙要去追。
“别追了!”突然,蓝府尹喊住他们,复杂的看着茗余的背影,“你们打不过他,别徒增伤亡,将他的肖像画画出来,在帝都通缉吧。”
其实这样的事,要不是沉姣发了话,蓝府尹连贴画通缉都不会。
毕竟说到底都是沉姣二人的私事,这么做太劳民伤财了!
“是。”
“对了,差个人去告诉安敏郡主,就说如她所料人跑了。”
“是。”
蓝府尹并不知道,人群中有一对老夫妇望着他这边,其中一人肚子大挺,听着百姓们的讨论眼里带上诧异,似乎不敢相信一般。
直到旁边的老汉拍了拍她的手,二人才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老婆子,咱们快去济安堂吧,那里有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肚子的。”老汉搀扶着老妇人,走在大街上。
老妇掩下眼底的复杂,一脸沧桑,脚步蹒跚:“老头子啊,我这病指不定是治不好了,咱别浪费钱了吧。”
“不行,一定要治!”老汉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能治好的,能治好的。”
“咳咳咳,咳咳咳。”老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老汉急了,十分紧张的将她扶到一个巷口坐着,叮嘱了一番后,然后从满是补丁的袖子里掏出几颗铜板朝旁边的茶摊走去:“老婆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买碗茶。”
“咳咳,咳咳。”老妇的咳嗽还是不止,她看着这繁华的帝都,脸上似乎满是悲凉。
可那双看似混浊的眼底深处,却是思念和怔然。
帝都,她终于回来了。
没错,这老妇正是白子衿!而那老汉则是赢若风!
二人在入城前就想得很周到,茗余急匆匆的到帝都,不管到底是不是知道了她要回帝都,对方先他们一步入城,说不定会暗查孕妇。
保险起见,二人换了装扮,扮成一对来帝都看病的老夫妻。
当然,尽管这样刚才赢若风还告诉白子衿,暗处有人在跟踪她们,让她别放松警惕。
“咳,咳咳。”白子衿继续咳嗽着,皱纹满脸的脸庞上是一片痛苦。
她怔怔然的看着这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帝都,这帝都似乎比从前繁荣了不少。
她的目光落到对面的一条小巷子,她记得那条小巷可以去她办的私塾,也可以回纱雅院。
她办了私塾不久后就离开了,也不知道现在私塾怎么样了,算起来她是个不负责的院长。
至于纱雅院……
白子衿心头一揪,忽然眼眶就有些湿润。
她忆起那个男子为她提笔写名,那时她恼怒得不行,恨不得将他毒死算了。
而现在……
眼前的繁荣迷了白子衿的眼,她心中哑涩,心道。
“凤惊冥,我回来了,你呢……”
一碗茶出现在眼前,伴随着老人苍老的声音。
“老婆子,趁热喝吧,喝了我们就去看大夫。”
白子衿下意识擦了擦眼角,然后接过茶碗,对赢若风一笑。
“谢谢啊。”
赢若风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眼神一深,缓缓开口安慰:“老婆子,你放心,一定能治好的。”
白子衿微微一笑,喝了茶,将碗还给摊主后,二人又站起,蹒跚的拉住一人问路。
“这位小哥,你知道济安堂在哪儿吗?”
“济安堂啊,就在后面,你从这儿过去就好。”那人给他们指了一条近路,告诉他们穿过小巷子就是。
“好,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不用不用,只是你们千万别走错了,左边才是济安堂,右边走是鬼王府,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小哥嘀咕。
刚抬腿的白子衿身子一僵,赢若风连忙扶住她,和小哥又道了好几声谢后,搀扶着她走进小巷子。
白子衿全程低着头,眼角却又是酸涩的。
赢若风也不说话,就一直静静搀扶着他,就与从前在神医门,安静的陪着她那般一样。
“你说。”白子衿突然开口,她喃喃呓语,满怀期待,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赢若风。
“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呢,你说对不对。”
她像极了一个急需得到肯定的小孩子,声音都带着颤抖。
赢若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淡薄的声音希望她看清现实:“他若还在,怎会不来寻你。”
闻言,白子衿身子止不住的颤栗。
天知道,她每天都在盼着凤惊冥还在,可正如赢若风所说,他若还在,第一时间就会来寻她的。
到底,只是她的幻想和泡影而已。
“杀了他们好吗,杀了他们!”白子衿突然抬头,声音尖锐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