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春染,我大姐姐有身子,如今已经坐稳了胎才给我们来信,不知我们该送些什么东西好?”
木柔桑拿了信一时犯了愁。
春染想了下道:“姑娘何不去问问老夫人?”
木柔桑摇摇头道:“不妥,不妥,外祖母一向疼我入骨,我怎能因为这事而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但凡长辈都不会高兴把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看得比至亲还重,这心里定会酸溜溜的。
她放下信叫春染收起来:“算了,我们先去看看外祖母在忙啥。”
她带着丫头们刚出了碧纱橱,夏荷与秋菊笑盈盈地过来了:“姑娘来了,老夫人去了院子后边的菜地,她老人家头先撒下的黄瓜籽儿已经发芽了,现下正带着春杏姐姐和冬雪把秧子移到其他的地里。”
左老夫人嫁过来时,左家已是家境一般了,虽然有良田几十亩,不过是村里的一般富户,她也时常下地劳作,最是喜好伺弄她的菜园子。
“我这就去看看。”
木柔桑说完带了丫头们直奔后院的菜地,远远看到左老夫人穿着平凡农家妇般的衣裤,带着一群婆子在种菜。
“外祖母!”
左老夫人手上正扯了根壮实的黄瓜秧子出来,抬头见她来了,有一时的晃神以为是自家的闺女,甩了甩手上的湿泥笑道:“怎地过来了,小心地里的湿泥弄脏了衣裙。”
木柔桑惊讶地发现那两名庶女也在地里,只不过她只是记在心上并不挑明,大概老夫人有自己的想法......
“外祖母,这秧子比我家的长得好!”
木柔桑甜甜的声音,在这春意盎然的菜园子里响起,越发像是把春意狠狠地揉进了人的骨子里。
“哎哟,我家小猴儿的菜地肯定是打理得最好的,要我说啊,姑娘家的厨艺也要算上种菜这一份子。”
左老夫人心情很好,明艳的春光下,还有花骨朵儿般的孙女们围绕:“你看看,这黄瓜秧子长得好吧!”
她拿了一根走过来递给木柔桑看:“当真长得极好,这根茎粗壮,再种到地里浇上水就能回过气儿来了。”
“正是呢,当年,你娘也爱伺弄菜园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一句“好孩子”道尽老人的心酸......
木柔桑又陪了左老夫人一起,指挥了那群婆子把黄瓜秧子种好,她又给三人细细讲了要注意些什么事项,瞧着洼地里一片片整齐的菜秧子,老夫人满意极了。
“菜,还是自己种的甜!”
是对人生的感叹,是对自己亲手劳作的赞美。
木柔桑终究没有开口询问左老夫人关于给孕妇送礼一事,晚上待左老夫人睡下后,她才悄悄对春染道:“你去府里打听打听,不知舅母她平日是怎么送这怎礼的。”
“姑娘,为何不自己去问?”春意不懂。
春染笑道:“你傻啊,去问夫人还不得全府都知道了。”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县城?”春意不喜欢待在左府。
木柔桑睨了她一眼:“怎地,不好玩了?当初也不知道谁最开心。”
春意扯扯裙带子,有些扭||捏的道:“好是好玩,就是规矩太多了,没有在家里自由,就感觉啊,姑娘就是个可怜的蚕宝宝,然后外面给缠上一层有一层的丝儿。”
木柔桑叹了口气,无论是舅母,还是外祖母皆对她百般好,可是金窝银窝再如何也比不上自家的狗窝。
“暂时怕是不行,外祖母年纪大了,一天天的老去,我原就是来替父母尽孝的。”她还是不能马上就回县城去。
“唉,那咱家的果子可怎办好?”春意越发担心了。
“你急啥子,这不离果子熟还有一段时日嘛,再说了,咱姑娘只不过是暂时客居,终归还是要回自己家的。”
又过了几日春染打听到了送礼的讲究,一日中午趁左老夫人午睡时,悄悄随木柔桑进了碧纱橱里间。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
木柔桑急切的问:“快快说与我听,我若再不回信去,大姐姐怕是要急了!”
春染伸扶她去床边,又细心的为她宽衣,一边说道:“姑娘,只有等大姑奶奶快要生的那个月才正式走礼,唤催生礼,备上银盆,盆内盛粟秆一束或草木灰,用红锦盖上,另备上彩鸡蛋一百二十枚,一寸厚方方正正的羊肉一块,红枣、花生、红糖,并和尚衣,一并送去大姑爷家。”
木柔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送粟秆或草木灰?哪有给人送如此贱物的?”
春染被问得脸红,只好道:“好姑娘,奴婢也只是听了就急着回来告诉你,哪有心思去细想。”
嗷唔,她总不能说那粟秆或草木灰是用来生产时垫屁||股底下的吧!打死春染也不会告诉自家姑娘。
木柔桑只当她也不明白便放下这事儿,说道:“即如此,那咱们就捡些好的绸缎送去吧!”她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
又道:“算算日子,大姐姐应是在秋收时生产,其他东西等到时再备,只是这什么和尚衣......你可会做?”
她可是没看到过,仔细想了想,周边没哪个家里生了娃的。
“姑娘,何不等夏收时,回了小山村再去问问秦二婶她们。”
木柔桑拂掌道:“正是,等到桃子熟时,咱们就回去正好顺道问问。”
在左府,除了秦椿树每月送一次帐册并三家店收入的银票之外,木柔桑大半时间都是过着养猪般的生活,只有一小半时日是打理产业。
左老夫人见了连连点头,但凡正经人家的姑娘,这持家一道必是要学的,这回木柔桑到是省却了教导,只不过是再交了些御下之道。
木柔桑查过几次帐册后,香喷喷的粽子便要端上桌来了。
左老夫人这几日越发精神了,这一日,她便坐在罗汉床上,木柔桑正乖乖地坐在她的脚踏边,为老夫人捶腿。
左夫人正乐呵呵的陪坐一旁说着端午宴席的事:“老夫人,媳妇而还请了州府最有名的戏班子,听说他家的‘武松打虎’,还有‘大闹天宫’唱得最是好了。”她说的这两处戏,都是左老夫人最爱的,每每看到这吵吵闹闹的戏,她一向头痛得紧,但为了自己的私心,装也要装得喜欢,哄好了老太太,左人佑才会高看她一眼。
“媳妇啊,咱贤儿和槿儿几时回来?”比起那丰盛的端午宴,左老夫人更牵挂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子。
提起木槿之,左夫人越发高兴,左人贤枉费了个“贤”,就是一皮猴子,没有耐心坐下念书,不想,与木槿之同在官学念书后,这心儿也越发上进,每回写家书,附上的文章总能得到左人佑的赞许。
“老夫人,您啊只管放心,儿媳已打发了人去帐房府接了。”左夫人自打接了木柔桑来了府里,凡事越发顺意,左人佑往她房里去得更多,老夫人待她也好了不少,看来自家大嫂出的主意挺管用的。
“夫人,不知我家大丫头过端午的衣裳什么时候好?”这是左人佑的三姨娘,不知何来头,竟能与左夫人呛声。
左夫人笑眯眯,不急不缓地道:“是我的不是,因我吩咐了针线房,先尽着桑儿的衣服做,这才耽搁了些时日,我已经打发人送过去了,这会子怕是正好送到大丫头的院子里。”
左夫人VS三姨娘,左夫人胜出!
三姨娘笑道:“夫人,贱妾不过是随便问问,眼看着端午临近,若再不做好,怕是到时没得穿了,少不得贱妾只好领了料子自己挑灯夜缝了。”
木柔桑到是长了见识,这内宅中真是没有省油的灯啊!
这个三姨娘绵里藏针,是在指责左夫人不公吗?还是说左夫人不该先做她的衣裳:“三小舅娘怪错人了,若要怪便只怪我好了。”
她用的是“我”字,而非外甥女三字。
左老夫人在一旁看得皱眉,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外孙女本就与旁个不同,再加上她现在还要服大功,衣裳自然要分开单做,咱府里可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家。”
左夫人赞许地看了木柔桑一眼,没想到这丫头一张嘴挺利的,随便两句话便叫三姨娘吃了挂落。
木柔桑又不是傻子,左老夫人已老去,这左府当家的可是左夫人,她不抱着大树杆难道还要去抱着那细细绵绵的树根子?没得脏了自己。
“外甥女,新做的衣裳可还得穿,若是不合身只管道来,舅母立马给你送去针线坊修改。”
左夫人也很忧伤,自己虽然长得不错,年纪却摆在那里,到底不如这些后进的姨娘们娇艳,好在左人佑不是个糊涂蛋,分得清嫡庶。
木柔桑不为旁的,但见了木槿之那一次吐血后,她的心思也变了许多,即然是亲舅舅家,自然是要抱住这条大船不撒手,只有长来长往左家才会越发与她家亲密,而这里面少不得要常见到像现在的情况,还不如早早表示立场。
“劳舅母操心了,衣裳做得极好,颜色也是外甥女最喜欢的。”
左夫人得了木柔桑的话,心中越发高兴,要知道,木柔桑的哥哥木槿之,是真入了左人佑的眼,时常书信来往提点他。
又过了几日便是端午节,木柔桑这一日早早就起了床,左老夫人正坐在厅里的罗汉床上喝茶,见她出了碧纱橱招手示意她过去,笑道:“快过来,春杏,把给姑娘留的早饭端出来,也是想你哥哥了吧!”
平日左老夫人都是由着孙女们睡到自然醒才来请安,她觉得小孩子家家就应该多睡,睡饱实了才长得高,不像别的高门大户,非得五更就把小屁孩们都折腾起来。
“是呢,外祖母不也一样嘛,听说今日哥哥会与小表哥一同回府,不知他们几时才能到。”
木柔桑还真是想自家哥哥了。
左老夫人笑道:“算算时辰,怕是快要到了吧,你只管安心吃早饭,自有人会来禀报。”
春杏正巧把饭菜端了上来,摆在罗汉床的小几上,一碟小笼包,一碟咸菜,一份小米粥,一根脆脆的油条。
左老夫人一向节省,家中鲜少有人吃什么燕窝鱼翅,用她老人家的话来说,燕子吐出来的口水,能吃得下去吗?
“春杏,你去二门看看,怎地还没有回来?”
木柔桑才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嘴里,木老夫人自己先坐不住了。
“奴婢这就去。”
她退下又交待了夏荷几个小心伺候着,自己先去了二门候着,一候便候到了快午饭时,其间还有不少左人佑下属的夫人来给左老夫人请安,少不得又一顿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