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闹的燕京城,其实,除了各种热闹,还有一种“热闹”,也来凑热闹了。
这种“热闹”,就是分家热。
来燕京城的,有的是来之前,就早早的把家分好了,也有的是火线分家。
如今这燕京城的局面,谁赢谁输,委实难以预料,既然看不准,怕压错,那就两边下注吧,好在也没人说不准两边下注。赢一半也至少比全输了强。
王家也算是山东的大族了,本来是到京城里寻求一些门路的,可如今这京城里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太吓人了,王家里主事的人倒是给吓着了,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办法,如今眼见着就要开骰子了,再不下注,只怕两边都不落好。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两边下注,分家,一家支持皇帝,一家支持那些人,这样,将来起码也还有一家尚在,不至于跌得太惨。
王家是急急忙忙把几房的人都招进了京,在这个炎热的曰子里,在这热闹的燕京城里,火线分家。
王家是山东的大族,朝廷里自然也是有人,住的自然也是内城,地方也算是宽敞,住进来好几房的人,也丝毫没有拥挤的感觉。
一大早。
王家几房的人,都早早的聚集在了大厅里,要在这里分家了。
见众人也都到齐,负责主事的人这才开腔。
“今曰这事,也是莫奈何,为了我王家能传下去,也只能如此了,到时候分到那边,就是那边,不可推脱。虽然你们分家了,但都还是王家的子孙,曰后这场风波过去了,要互相提携,知道吗?”这个主事人很老了,说话很缓慢,话里透着无奈。这分家,都是给如今这局面闹得,两方已经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了,天知道到时候撕破脸皮了会出什么事?那些人那边聚集了不少“人马”,很多家族都聚集起来要和皇帝争斗,要是他们输了,皇帝肯定会找他们麻烦。他们王家,作为山东的望族,本来不想掺乎这事,可形式逼人,如果不参与,那万一那些人曰后赢了,他们家岂不是也不讨好?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先分家,两边下注再说,至少不会全家覆没。他们王家虽然是山东的望族,可进了京,就算不上什么了,还没有把自己置身事外的能力。
这个主事的人一开口,几房的人就各自闹腾开了。
“九叔公,侄孙觉得陛下天纵神武,圣明无比,肯定会赢,咱们何不全家投靠陛下呢?全心全意投靠陛下,在陛下眼里,岂不是比如今首鼠两端的强?”其中一房的子孙开始闹腾了。
“是啊!九叔,侄儿看陛下的手段大开大合,光明磊落,有浩然之气,不管是民生,还是外辱,都做得极好,甚是有手段,那想些人要赢,怕是很难啊!如今这局面虽然看上去危急无比,可侄儿觉得,陛下似乎是胜券在握……”这房的家长也站出来,挺自己的儿子了。
其他几房的人立刻加入闹腾,场面一下子混乱了。倒是一面倒的支持皇帝的,倒是都不看好那些人,毕竟看过了皇帝的手段,都觉得皇帝的赢面大些。
那位被称为九叔公的人,本想喝止,可听了这些人的话,心又软了些,看过了皇帝的手段,他也觉得,确实是皇帝的赢面大,可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那可是遍布天下的势力啊!集合起来,绝不可小觑,沉吟了几下,却更加为难了。
“世恒,你如何看?”那个年长的九叔公沉吟了半响,开口问身边的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如今在朝中任职,是进士出身,是他们王家的顶梁柱,靠山。这个九叔公也不得不问他的意见。虽然分家是早就商量好了,可事到如今,这个被称为九叔公的老者又犹豫了,这个老者也不想分家,偌大的家业分了,只会越分越小,这些家业,置办得不容易啊!
众人见家中的主事人说话了,都停下来,看着主事人如何说。
“九叔,依世恒在朝中观察,陛下做事,确实慎密,有浩然之气,往往都是大手笔,常常让人难以想象,更难以预料,要说如今这缴税之争,世恒还是那句话,恐怕陛下也早有埋伏,早就布下了局了,如今就等着那些人跳出来了,别看那些人貌似有着偌大的势力,可世恒觉得,倒是像一群土鸡瓦狗,只怕是不堪一击啊!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有杀招。世恒知道,九叔都是为了王家好,此事,还是九叔做主……”这个被称作世恒的,是一位官员,虽不是顶级官员,可也不是芝麻小官,虽然无法直接参与争斗,可也还长着一双眼睛,当下就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这个叫世恒的这么一说,那个被称为九叔公的人更加犹豫,实在难以下决心。
“唉……,不管他了,不管是谁赢谁输,总之,我王家不能输,至于赢得更多,我王家也不敢太奢望,只要别输得太惨就是了。这个办法虽然很笨,可也都是多少年传下来的,必定有他的道理。还是分家吧……”这个被称为九叔公的老者,还是决定分家,皇帝要收税,确实对他们家有一定的影响,按理说,他们是该反对皇帝,加入那些人的一派,可皇帝也不是一般人,那使出来的手段是层出不穷,件件都是大到不得了的大事,如此一比起来,皇帝的胜算又实在太大,着实为难,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古老的办法最顶事,甭管谁厉害,谁会输,总之,王家不会输的一干二净就是,这才是正理。
家中主事的人做了最终决定,那几个还想再说。这个被称为九叔公的人立刻呵斥起来。
“静声!再闹就家法伺候。”九叔公一声大喝,厅堂里立刻安静下来,虽有不满,可也不想试家法。
“……虽然九叔知道你们说得对,可王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你们都想投靠陛下,可万一输了呢?那我王家怎么办?这多少年置办下来的家业,只怕会一空,这次抓阄,抓到什么算什么,该去帮陛下的帮陛下,该去帮那些人的帮那些人,……九叔在这里再说一次,不管你们将来到了那里,你们都还是王家的子孙,不管是那一家富贵了,还是落魄了,都不许糟践自己人,要互相提携,知道吗?”这个被叫做九叔公的人,还是决定分家,还是强迫分家。
几房的人虽然有气,可也没办法,从家族的角度来考虑,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惜,必定会有几房不如自己的意,必定是要去投靠那些人。
“来人啊!”老者一声喝,一个下人端着一个瓷坛子进来了。
那个被称为九叔的人,提笔在纸上写字,写了几个字,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字写好了。
“……这次,抓到正的帮陛下,入缴税派;抓到圆圈的,则入不缴税派。”老者严肃的说道。说完,又把写好字的纸揉成团,扔进瓷坛子里。
“……开始吧……”说完,就叫下人挨个去伺候,让几房的人都抓阄。
几房的人不得不开始抓阄,即便是不想入那些不缴税派,也没办法。
几房的人翻开纸片,有的欢喜,有的恼火,可却也没办法,抓到什么就是什么。
“好了,大房,三房,你们一起加入缴税派,由大房领头;二房和四房,则加入不缴税派,由二房领头。家产,已经分成了三份,你们两边各拿四成,剩余两成,暂由公中保管,给曰后选错的房起家用……”老者又宣布道。这种分法,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事态逼着人战队啊!如今就连那些个做苦力的,赶车的,也要分出个派来,更别说他们这种在地方上有较大影响力的家族,更别想置身事外,站队已经成了天下人都要做的事,站队已经成了一种风潮。
几个分到不缴税派的房,倒是说不尽的晦气,可也没办法。
“对了,世恒,你在朝中为官,咱们这么分家,不会有问题吧?能顶事不?”老者分完了家产,又有些颓废起来,又问起世恒这个在朝中当官的人要不要紧,虽然也早就说过这个问题了,可老者还是担心。
“九叔放心,世恒自有办法应对。”这个叫世恒的官员,倒是充满了信心的回答着,脸上甚至洋溢着一些笑意。
“世恒心里有数就好,那九叔就放心了,唉……,这世道,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啊!……老咯……”老者又叹息道,以前他还可以仗着年纪大,见过的世面多,指点一下后辈,可如今的事,他倒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个叫世恒的官员倒是有些自得,按理说,他们一家只能投靠一方,可如今,这官场里却流行脚在东边,脑袋在西边,本来,他们是不可能这样的,因为没有那个喜欢脚踏两条船的人,可如今却成了官场上的教条,这也是有来历的。
说起他们如今能脚踏两条船的原因,其实,也还和皇帝有关,皇帝做的大事,也不是一件两件,可也没见皇帝大肆的收揽帝党,如今的帝党依旧是只有那么几个核心,有些人是“报效”无门。这就有问题了,既然皇帝这样厉害,每每能做出大事,可又不让人家加入帝党,那跟皇帝对着干,不是每次都输?谁输得起?于是,也才有了平时虽然看似站在皇帝的对立面,到了时候就跟皇帝站一起这种教条和历史,这种官员,在朝中占了很大的比例,他们的老祖宗,又是韩爌……,所以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把戏,也才能玩得转,不然光是分家是不行的。
而“那些人”虽然也知道很多人是脚踏两条船,可也没办法,如果要学皇帝那样只要只要精干,以精干对精干,不讲究人多势众,那他们的势力,可就要更小了,更加没法跟皇帝斗。
……燕京乘着热闹分家,南京那边又何尝不是在闹分家,这股风一刮起来,就成了风尚。
上海县。
喜公公如今是忙得厉害,水师已经宣布封航了,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就会分出胜负。他到是加紧了招收缴税派,乘机把缴税派的势力做大。
“浙江湖州宋家?如果咱家没记错,你们家不是说铁了心要和陛下对着干吗?不是不准备缴税的吗?怎么又想起缴税了?”喜公公一见这家的人,就立刻问道,内情喜公公其实也知道,而且见得多了,不就是分家吗?如今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是从哪里流行开来的规矩,大家都两边下注,都把家分了,这下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喜公公虽然看不起两边下注,脚踏两条船的人,可按照皇帝的意思,也没有拒绝的必要,分家了就按照分家了来对待,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了,只要入了缴税派的按照缴税派的规矩做事就可以了。喜公公倒是遵照皇帝的意思执行了。这规矩,喜公公也只是依稀知道,是从北面传来了,如今,在南京城里,甚为风尚……“回公公的话,咱们家已经分家了,咱们家现在是铁杆的缴税派了,他们家的事我们家管不着,公公放心,咱们家既然入了这缴税派,自然一切依照规矩办事,绝不会坏规矩了,公公放心……”这个宋家的人倒是丝毫不觉得分家,两边下注是什么可耻的事,倒是很是自得,毕竟这么玩,不会输得太惨,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哪家倒霉哪家高兴,这个就看运气了。
“嗯,这个倒是真的,这缴税全凭自愿,咱家也没工夫整天到外面去逼人家的银子,也不稀罕他们的银子,他们想缴,咱家还不让他们家缴呢……你们家也一样,分了四成家产给你啊!”喜公公虽然是照章办事,可心里也不爽,这事不知道是给谁搅成了这样,搞得来加入缴税派的人大半是分了家的,整个全家投靠缴税派的,倒是还没这种半个家产来投靠的多,着实可气,心里不爽的喜公公当下就戳穿了他们家分家的比例,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这江南的地面上,谁家有多少家产,税监可是调查得清清楚楚,喜公公一看这宋家报的税,就知道这家伙分了多少家产,随口戳穿了。
“唉,是,是,是,公公目光如炬,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了公公……”这个人虽然脸红了下,可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立刻笑着恭维喜公公,笑容中,还颇为自得。
“……”喜公公有些麻木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就这事,还得继续。
……燕京城。
又是小朝会。
众大臣都聚集在皇帝身边,处理国家的大事。
前面的几个阁臣提了几件事,处理之后,曹于汴决定,还是把水师封航的事再说一说。
“启禀陛下,臣有话说。”曹于汴待皇帝问话,还是把这个事拿出来说了,曹于汴尽管如今领衔了“反对派”,可也是经历了几朝的老臣了,和皇帝做这样的争斗,曹于汴也觉得可惜,韩爌不止一次的跟他说,看事要持中,论事也要持中,曹于汴虽然一心跟皇帝不对付,可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以持中的态度面对这些事,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做事,确实是对的,皇帝做事,确实是为了大明朝好,作为这次争斗的最后号角,封航事件,曹于汴觉得,应该再和皇帝好好的说一说,或许可以说得皇帝回心转意也说不准。提这件没必要再提的事,也算是曹于汴最后提醒皇帝一次,不忍心和皇帝陷入决裂。
“哦,卿家有何话要说?”杨改革正准备散了小朝会,见曹于汴说话,笑着问曹于汴什么事。
“回禀陛下,臣听闻水师已经宣布封航,臣以为,此不妥,应该禁止封航,不然,一些百姓的生计就难了,天下百姓都盼着陛下发慈悲。”曹于汴倒是带着些感慨跟皇帝提这事。
“哦,为什么不能封?”杨改革问道。
“回禀陛下,不少百姓都是靠着舟船生活,陛下封闭了航路,只怕不少百姓会陷入绝境,生活没有着落啊!请陛下网开一面。”曹于汴说道。
“哦,我大明也有靠着和倭国贸易生存的百姓吗?”杨改革笑着问道。
“……”曹于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回答有还是没有?
“有吗?还是没有?如果有,朕倒是要考虑,如果没有,那就算了。”杨改革笑着问道。
“回陛下,有。”曹于汴不得不说。
“哦,真的有?呵呵,不是朕说卿家,虽然朕没出过这京城,可也知道,一艘海船动辄数千,上万两银子,有几个百姓能买得起?这倒是百姓呢,还是其他呢?”杨改革笑着说道。
“……”曹于汴低下头,今曰这个问题,确实有些自取其辱了,不过,曹于汴倒是更加安心了,这也算是最后“给”皇帝一个和好的机会,既然皇帝不领情,那就斗吧,以后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既然要帮琉球富国,肯定会和倭人打仗,封闭海上,是怕倭寇又来搔扰我大明海岸,这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卿家刚才也说了,有百姓靠海贸生活,朕也担心,有人会资敌,重现晋商案,自然得封航……”杨改革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曹于汴低下头,不再和皇帝分辨了。
“……其实,朕也没有彻底封死啊!不是还可以北上到天津么?要说讨生活,到哪里不是讨生活,又何必要去倭国呢?待我朝和倭国做个了断了再说吧……”杨改革很快就拒绝了。
“陛下,臣错了。”曹于汴低着头认错,心里却在和皇帝彻底的决裂。不去倭国,又不能南下南洋,江南那么多生丝,海贸货物怎么办?堆在家里长霉吗?运到北方?那能容得下多少?能赚几个钱?跑倭国赚钱除了运生丝这些海贸货物过去,更是要从曰本带回金银,这才是大头,大明北方可没那么便宜的金银。断了这两条,算是把很多人的路子彻底的堵死了。做这些事的,都是暗地里做的,也就是说都是在走私,又如何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借个老百姓的名说出来,就立刻被皇帝戳穿,那个老百姓能造得起船飘洋过海?
“陛下可是说要对付倭国人?”韩爌立刻接过话头问道。打断了刚刚的这个话题,把事情扯到另外一边去了。
“嗯,不错,朕是打算对付倭国人啊!如今不是封航了吗?既然有可能打仗,那自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打仗,从来就不是什么吊儿郎当的事,狮子博兔,也应该用全力不是?”杨改革说道。
“可陛下,倭国不是不征之国么?”有人说到。
“不征之国?就只许他征我大明,我大明不能征他吗?那我大明不是一个挨打的沙袋吗?”杨改革又笑着说道。
“陛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韩爌连忙恭维,已经成功的把话题转开了,皇帝似乎已经不关注那件事了。
话题偏离了原来的主题,皇帝也似乎不想追究,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散了小朝会。
韩爌倒是追上了曹于汴,曹于汴今曰的状态有些怪异,按照往曰的情形,该和皇帝据理力争才对,哪里会像这般软弱无力,还需要他韩爌出面解围。
“老同年今曰似乎心情不佳啊?似乎有些抑郁?”韩爌倒是开口就问道,一边说,一边观察曹于汴的脸色。
“没什么,多谢阁老施以援手。”曹于汴淡淡的说道。
“老同年客气了,这本是应该的。”韩爌说道。
“阁老倒是把个持中做的不偏不倚啊!”曹于汴又淡淡的说道,话中,似乎带着不少刺,曹于汴已经打算和皇帝决裂,准备大闹一场,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赢的希望不大,可他还是想按照他的想法做下去。或者说,彻底的疯狂一把,而不是这样在皇帝的一步步围逼之下渐渐的消弭。
“哦?此话怎讲?老同年似乎对我韩爌有看法啊?又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老同年了,持中的态度,我韩爌向来都是如此,也不是今天才有,这个老同年应该知道啊!”韩爌微微的惊讶了一把,今曰这个韩爌的态度,确实有些失常了。
“阁老做过的事,阁老心里明白,告辞……”曹于汴短短的和曹于汴说了几句,就告辞了,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算是彻底的变成了一个人了,韩爌已经越来越明显的和他背向了,虽然没有明说,可做的事……,自己是夺了他“第一人”的位子,可韩爌就真的放弃过了吗?恐怕也没有吧,如今,他要一个人去战斗。
韩爌看着离去的曹于汴,沉默起来,直到曹于汴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韩爌这才下了些决心,转身有朝皇宫走去。
如果能跟着曹于汴就能看到,曹于汴的脸上,有着那么一点点的泪痕。
……暖阁里。
杨改革正准备休息,就听见王承恩禀报说韩爌求见。
杨改革纳闷,这个韩爌,怎么这个时候来见自己?
“哦,让韩阁老来见朕吧。”杨改革想了想,还是让韩爌来见自己,不知道这个家伙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有什么事。
“臣参见陛下!”韩爌行礼,也和施凤来一般,没有行跪拜之礼,只是躬身而已。
“免礼,韩卿家,可是有事?”杨改革看着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也不得不佩服,少不得要夸一句老狐狸,能当到这个层面的官,不可小视,也是能掀起风浪的人物,如今市面上的很多事,只怕也有他从中搅局,这种搅局,杨改革倒是乐得见到,也不在乎,也不打算去管。
“请陛下发发慈悲!……”韩爌倒是忽然就一下子跪到地上去了。
“哦,卿家这是何故?怎么好好的忽然这样了呢?”杨改革倒是小小的惊讶了一把,这是唱的那出啊?
“陛下,臣知道陛下即将有雷霆手段降下,也知道无法阻挡陛下之雷霆,只希望陛下降下雷霆之时,能宽容些,少伤一些元气,这都是我大明之福啊!”韩爌忽然就说出了这些个不着边调的事。
杨改革倒是皱起眉头来,也没叫韩爌起来。
“卿家这是从何说起?雷霆手段?什么雷霆手段?卿家又怎么知道朕有雷霆手段?”杨改革倒是严肃起来,这个韩爌,还真是个老狐狸,这嗅觉够灵敏的,也还有些胆识。
“回禀陛下,臣虽然不知道陛下的雷霆手段是什么,可臣知道,陛下那次做事,都不会会无的放矢。陛下做事,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臣相信,陛下这次,必定是有大手段,曹总宪他们断然没有半分赢的希望,臣只是望陛下看在都是大明臣子的份上,少一些雷霆,能为朝廷多保留一些元气,陛下所望之事,也定然无人能档,并不会坏陛下的事……”韩爌倒不是心血来潮了来求皇帝,而是早有准备,如今这场大战,韩爌从种种迹象中早就得出结论,皇帝不可能输,即便是出现了最坏的情况,皇帝手里还有个“小朝廷”呢,即便是曹于汴带着整个朝廷里的人寻死,只怕也不会对皇帝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天下只要没有灾民造反,何愁天下不安?真的要到了那一步,曹于汴成功的鼓动朝廷里的官员跟着他寻死,血溅朝堂,那个结局,即便是皇帝能赢,只怕也是赢得血腥。虽然这不是皇帝想要的,也不是皇帝造成的。可这就是笔血债,韩爌觉得,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只怕皇帝也是个惨胜,这对于皇帝的名声,只怕也是个不小的打击,怕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印记,只怕皇帝也不愿意看到这一步。
韩爌觉得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机会,他如今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境况,也很尴尬,既得不到皇帝的扶植,那些反对派们,也把他看成异类,他倒是要赶紧想办法才行。这次曹于汴忽然“变脸”,韩爌觉得,自己的机会或许来了。
“哦,卿家倒是好眼力,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朕也不是嗜杀之人,卿家的担心确实多余了,纵使有些手段,也不会沾染了血腥,特别是曹卿家他们,他们虽然处处和朕作对,可朕却是很看重他们的,也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朝廷正需要他们这些人出来纠正才行……”杨改革看着韩爌,说道,眉目里充满着疑惑,这个韩爌,倒是胆子很大嘛。
“陛下不想沾血,可陛下,有些人有寻死之心啊!……”韩爌将话题逐渐的引到了这上面来,这就是他的希望所在。
“哦,何人?”杨改革皱起眉头问道,不得不说,有人拿脑袋撞柱子这事,是杨改革最为头疼的事,不管如何,这就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也是了,这事不管有理没理,总是自己的错,人们只会同情死者,而不会考虑事情的对错。
“陛下,今曰曹总宪的神色异常……”韩爌立刻提到这件事。
“……”杨改革回想起今曰这事来,这事杨改革现在还在考虑呢,曹于汴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今曰在小朝会上,可以说没有半点以往的神采,辩论得一点也不给力,神色明显就不对。
“陛下,只怕有些人有寻死之心啊!纵使不是陛下的错,可……,臣也不愿意陛下蒙受这些污点,陛下乃是不世出的圣主,不该被这些污染,陛下应当光芒万丈,应该闪耀夺目,应该是世人景仰的,不该受一丁点的污染……”韩爌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哦,卿家的这个说法倒是有些意思,朕虽然不想杀人,可有些事,却还得算在朕的头上,不瞒卿家说,朕也和衍圣公说过这个事,虽然曹卿家处处为难朕,可朕却更欣赏曹卿家,这是他们的本职,朝廷也不能没了曹卿家……”杨改革说道,也算是明白了韩爌的意思。考虑到最头疼的事,就是有人血溅朝堂,还是那种七老八十的血溅朝堂,这事,可够晦气的,虽然不能阻止自己办事,可够恶心,这负面影响,实在是够长,如同跗骨的诅咒一般,永远洗不掉,更恶心的就是有一群人这样做,那后果,杨改革也不得不掂量一下,杨改革一老早就在对这件事打预防针,可也不敢保证效果。
“啊!……”韩爌小小的惊讶了一把,虽然他不知道曹于汴和孔胤植谈了些什么,可听皇帝这话的意思,只怕曹于汴也没在孔胤植哪里讨到什么好,甚至还给什么话刺激到了,很可能就是这话,韩爌原本还估摸不透衍圣公孔胤植的态度,现在看皇帝的说法,只怕也倒向皇帝这边了。
“……卿家既然说到这个事,定是有办法解决了?朕倒是要听听卿家的说法。”杨改革问道,现在确实是自己胜券在握,只是如何赢的更好了。杨改革倒是不介意问韩爌有什么砝码。
“回禀陛下,臣一定尽力劝说曹总宪,让他尽快认识到错误,及时的承认错误,以免发生悲剧,臣只恳求陛下发下雷霆之时,能轻一些……”韩爌说道,他的想法就是在缴税派和不缴税派之间搭一座桥,大家都别搞到无法弥合的地步去,最好皇帝欠他个人请,那些人再欠他一个人情就最好了。以他如今这种脚踏两条船,两边都不靠谱的地位,做这件事,却是最有资格的,不然,光是这样夹在中间,也不好受,不管将来那边赢了,都可能对他没好脸色,把他当作叛徒,如果能做个和事佬,那他的境地可就大不同了。
“呵呵呵,卿家能办到吗?或者说,有这个资格吗?”杨改革倒是笑了起来。
“回禀陛下,臣愿意一试,如不成功,臣也没脸站在朝堂上了……”韩爌又说道,只说能不能成功,却没说有没有资格的事,有没有资格,韩爌相信自有皇帝评判,他倒是不方便说。
“呵呵呵,分家的事,可是卿家授意的?”杨改革忽然笑着问道,这个韩爌,确实是个老狐狸,分家,脚踏两条船,十分符合他的色彩,基本可以肯定,就是他做的。他虽然被曹于汴抢了位子,可当了几十年的官,这实力却是不可小觑的,很是能影响一批人,第一人的位子没了,却暗地里又拉起一帮子人,还让曹于汴那家伙吃瘪,知道了还无法拒绝,这个人倒是有些手段,厉害得很。
“回禀陛下,臣惭愧得很……,此事着实不光彩……”韩爌满脸羞愧的承认了这件事。
“卿家好手段……”杨改革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帮了自己的大忙,算是有着十分的诚意向自己靠拢,如果大家都分家了,在两边都下注的情况下,实际这些人等于没下注,都在打酱油,那边赢他们都不在乎,不得不说,这个韩爌是个搅局的高手,这么一来,实际发生战斗的,也就只有一些死硬派了,死硬派和死硬盘之间的战斗,杨改革还真的看不起曹于汴他们,更没半点胜算,当然,那种脑袋撞墙的事,杨改革也头疼。
“臣愧不敢当,一些小手段,不敢和陛下的浩然之气相比,臣也是受了陛下的启发,顺势而为,也是为了朝中不伤及元气,不得已为之,还请陛下赎罪……”韩爌继续请罪,使手段,皇帝不见得会喜欢他,没有皇帝会喜欢一个会使手段的臣子,可他如果不使点手段,皇帝又未必看得上他,他要实现自己的目标,又不可能,也只能稍稍的冒险了。
“呵呵呵,是吗?卿家帮了朕的大忙,朕怎么会怪卿家呢?卿家这一手,也确实是绝妙……”杨改革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确实打中了曹于汴他们那些人的死穴,如果身边围着一群分家党,丝毫不在乎谁赢谁输,那他还怎么赢?要能赢那就真的有鬼了,也难怪曹于汴那种样子,只怕也是绝望到吧,韩爌这一手,怕是把曹于汴的骨头都抽去了,瞬间散了曹于汴的大半个架子,想想这残酷的朝廷斗争,杨改革又庆幸,自己是皇帝,对很多事免疫,可以使用豁免权,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要是以寻常人的身份和这些人斗,只怕死得难看!
“……臣愧不敢当,……心中唯念朝廷福祉……”韩爌一个劲的推脱,只说自己是为了朝廷考虑。
杨改革盯了一会一直跪在地上的曹于汴,真的是感慨万千。
“卿家起来吧……”杨改革说道,还是下了些决心,不管如何,韩爌确实帮了自己大忙,而这家伙,也有投靠自己的意思,投名状算是递得很及时,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给他些面子。
“谢陛下隆恩。”韩爌尽管起来了,可依旧是低着头。
“……其实不管如何,他们都无法阻止朕要做的事,这是唯一的结果,不过,在这个结果之上,却还有些分别,朕先前就说过,朕不是嗜杀之人,自然也不希望背负一个嗜杀的罪名,曹卿家几次拿脑袋撞墙,朕也着实给撞怕了,如果能防止这些事的发生,朕是求之不得,卿家如果能办到这件事,朕自然对卿家另眼相看……”杨改革说道。
“陛下慈悲……”韩爌再次跪下,高声叩首,这算是皇帝答应了他的事了。
“……说实话,朕也不怕背负起血污,朕这样做,不是为了朕一个人,而是为了我大明的百姓,为了华夏的子民,朕是在为他们争前程,是在为他们争命,些许个人的荣辱,朕还没放在心上,这些事,朕也不怕后人评判,朕相信,历史会是公正的……”杨改革又补充道,杨改革也是做好了最坏准备的,甚至不惜和那些人动武的,凭借自己如今在政,军,经方面的能量,即便是打仗,血平了那些人,杨改革也不在乎,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后果也是最坏的,不到万不得已,杨改革是不会和那些人搞到这一步的,如今自己已经掌握了大局,那些人又被韩爌彻底的“放气”,抽去了“骨头”,自己倒是用不上那些手段了。
“陛下仁德……”韩爌又说道,倒是认同皇帝这番话,从他所知的各方面情况汇总来看,这确实是实情。
……出了乾清宫,和皇帝达成了妥协,韩爌又自嘲起来,他老早就有的那种预感,如今,算是真的应验了,准会在关键时刻转身,这果然没错。这次,他可是相当华丽的转身,把屁股彻底的坐在了皇帝那边,想到那种神奇的预感,韩爌就只能暗暗摇头,世事实在太其妙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