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顺着抄手游廊朝着飞羽院的方向走,没想到半路上,却遇见也同样朝着飞羽院走去的萧睿渊。
对于萧睿渊这个孩子,除去他的身份和他拜的那位师父,赵凌对这个孩子还是挺欣赏的。
小小的年纪在承受了这么多打击与挫折后还能韧性不断,目光坚定,可见南楚镇边王萧浮笙将这个儿子教育的很好;此子已然初露峥嵘,将来若是加以历练必将成就不凡。
所以,在抛开那些纷纷扰扰之后,赵凌还是愿意对萧睿渊露出几分好脸色的,就算是看在楚星月的份上,他也应该在表面上对这个孩子好一些。
萧睿渊看见身着太子服饰的赵凌朝着自己走过来,小小的脸上没有露出多么惊慌失措和惊愕的表情,反而是神色淡淡,小小的身板站的笔挺,在赵凌走近了之后,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万福。”
看着不卑不亢的萧睿渊,赵凌对他的欣赏又添了几分,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道:“免礼,睿渊,太子妃既然收了你做义弟,而且让你住进凌王府,以后见到本殿下你也可当成兄长,不必如此多礼。”
这般宽厚的话若是寻常人听见,必定欣喜万分;可是听在萧睿渊的耳朵里,却是尤为寻常普通;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跟眼前之人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能住进凌王府他已经满足,不敢再奢望从中得到更多。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不会让自己成为得寸进尺,看不懂眼前形式的人。
而且,出于其他的原因,他真的不愿意跟眼前之人太过亲近。
“殿下厚恩,草民铭记,只是草民性命如蝼蚁,不敢攀附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萧睿渊又抬起头看向赵凌,黑亮透
明的眼睛里写着坦荡与真诚,“还请殿下放心,草民住在凌王府里必将守府中规矩,绝不会给姐姐和殿下惹麻烦。”
赵凌听着萧睿渊的话,平静的眉眼在萧睿渊没察觉到的时候微微跳跃了一下;他又怎么可能没听出来这个孩子是拒绝了他的示好;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能抵挡各种诱惑,还真是个有出息的。
只是,萧睿渊似乎对他有几分距离,他能亲口唤楚星月为姐姐,却在他面前自称草民,这个孩子,还挺有意思。
赵凌笑了笑,道:“睿渊果然是个懂事的,好了,你是不是也要去飞羽院用膳?随本殿下一起去吧。”
萧睿渊赶紧让开步子,让赵凌先走,跟着自己才安静的跟在后面,那副懂礼有规矩的模样还是挺让人顺眼的;毕竟,这个孩子懂事一些总比不懂事好太多了。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低垂着眉眼的萧睿渊在跟随在赵凌身侧后,漂亮的眼睛里却是突然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恨意,就连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就在袖子的遮掩下微微的蜷了蜷;他告诉自己,他必须要冷静下来,细细的收集所有的证据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贸然行动。
他是知道师父对姐姐的感情的,师父宁可自己死,都要保护姐姐,可见在师父的心里是该有多珍惜姐姐;这样好的姐姐,他要替师父去守护,再有,如果让他查到那一切都是真的,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没有资格拥有姐姐。
飞羽院的这次午膳用的十分顺利,萧睿渊从从头到尾都表现出一副十分听话安静的模样,他的这幅样子,只会让楚星月更加心疼他,同时,也让赵凌渐渐的对他放松了一些警惕。
毕竟,萧睿渊在赵凌这里没有丁点的不良记录,再加上他的名门出身身份,足够给这个
孩子加分。
用了午膳后,萧睿渊就乖巧的告退,看着睿渊被下人们领出去,楚星月就坐到了赵凌的腿上,亲昵的用手臂搭着他的脖子,娇俏可人道:“你怎么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将睿渊留下来?而且,瞧你这模样,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
刚刚吃饱喝足,现在又是美人在怀,赵凌真觉得眼下这日子对他来说实在是最满意的。
伸手将楚星月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道:“那个孩子还算是懂事,而且你跟他有缘,将他留在凌王府中,也能给他一片安稳,以本殿下的能力,想要护住他,在大魏还是能做到的。”
楚星月眨巴着眼睛仔细的揣摩着赵凌的话,她总是觉得赵凌这话里有话,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于是,她试探的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赵凌的眼睛里绽放着笑容,看她:“爱妃觉得本殿下应该知道什么?”
楚星月最烦他这幅调调,明明什么都晓得,却又不肯说出来,偏偏等着她来坦白从宽。
可没出息的更是她自己,每次一遇见他这幅样子她都会举手投降,只能在他面前乖乖交代;果然,这天子之威还真是天生自带,就他这幅气度,不让他当帝王还真是屈才了。
“你知道睿渊的真实身份了是不是?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他安排住在凌王府了对不对?”
看着噘着嘴回答他话的小姑娘,赵凌自然是喜欢的,爱怜的凑到她的唇边轻轻地亲了一口,说:“我知道你心疼这个孩子,年纪小小就承受了这么多,甚至不免将他的遭遇往自己的身上带;月儿,你同情他,想要照顾他,本殿下都可以帮你,但是本殿下不允许你乱想;要知道,你跟他不一样,他的亲人都遭受迫害离开了他,在这个世上他是孤单
的,可是你还有我,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楚星月吃惊的看着赵凌,真觉得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而且,这些情绪她分明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又是怎么察觉到的?
看楚星月犯迷糊,赵凌伸手捏了捏她绵软的脸蛋,道:“我是你的夫君,你想什么还能瞒得住我吗?其实在济州城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聊这件事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忙,所以就耽搁下来;眼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一切都说明白,免得你以后再瞎想。”
楚星月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被这个男人给吃定了,没想到他在那么忙的时候,还留意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她依赖的依靠在他的肩头,跟他说着自己的真心话:“其实,在知道睿渊的真实身份后,我一度想到了自己,我一个人突然从我的世界来到了这里,顶着一副属于别人的驱壳,过着属于别人生活,在一段时间我甚至是胆小的,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拆穿,害怕身边这些所谓关爱我的人有一天会在知道真相后会全部离开我;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孤独、无助、恐慌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情绪;在看见睿渊的时候,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也是这样的。所以,不知不觉间就想要对他多一份关心,总是觉得看见了他,就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听见楚星月这么说,赵凌也是心疼的。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似她这样的神奇经历,可是让一个弱女子突然出现在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生存,这对她来说,的确是残忍的。
“月儿,不要再多想了,你害怕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楚星月安心的点了点头,说:“对,不会发生了,因为我遇到了你
;能够遇见你,是我来到这里最大的幸运;可是,睿渊他就没有似我这般幸运了,他经历了家破人亡,经历了被奸人追杀,他一路从南楚跑到了大魏,最后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离开了他,赵凌,如果这个时候我不帮着他,还会有谁能帮他呢?我听过消息,知道他的身份非同一般,可是细想,能将堂堂一座王府一夜之间尽数毁灭,他的敌人该是有多么强大,所以想来想去,能够护住他的唯一去处就是在你我的身边。”
见楚星月将话说开了,赵凌也说出自己的观点:“月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答应你,让他留在凌王府里,正如你所讲,以他的遭遇寻常人根本保护不了他,若是我能护住他,这么做可以让你开心,我自然是愿意去做的;但是月儿,你也要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们要让他走的。”
楚星月诧异的看着赵凌,不明白他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赵凌也不急切,而是细细的解释给她听:“萧睿渊身负血海深仇,他又是南楚镇边王府仅剩下的唯一男丁,你认为他会抛下所有的恩怨,不为自己的亲人们报仇吗?而且,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南楚皇室之所以将镇边王府颠覆,是因为有人上奏朝廷,冤枉镇边王萧浮笙勾结外邦,意图对南楚边境不利,这才被下令轻剿;亲人惨死在刀下,父亲又被冤枉成叛国之人,镇边王府几代人累积下来的赫赫声威与忠心铁血都在那一刻落得了抹杀与污蔑的下场;萧睿渊但凡是有点血性,他都不会任由这样的污名泼在镇边王府的头上,让世人对他们的一腔忠骨指指点点。所以早晚有一天,他都会离开我们回到南楚,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帮不了他了,只有他自己走他接下来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