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知道杨妃在昭和帝和在太子心目中的位置,周嫣然自然不敢轻看了这个出身并不高的女子,只是顺着昭和帝的话,道:“杨妃娘娘一定会体恤陛下,不会责怪陛下的。”
虽说周嫣然的这番说辞是宽慰,但是昭和帝的心里却很清楚,以蕊儿平和善良的性情自然是不会怪罪他,可是,越是这般他越是无法宽恕自己。
很多时候,他多希望当年的蕊儿能够骄纵一些、胡闹一些,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在思念起她时除了无尽的想念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愧疚。
如果,人真有来生,他希望能够再次遇见她,到那个时候,什么天下重任,什么祖宗基业,他都可以抛弃不要;只要与她厮守一生,弥补今生对她犯下的错。
只是,这些念头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奢望,因为心里存着对杨妃的愧疚,所以在面对他与蕊儿的唯一儿子时只会想着更加对那个孩子好;有生之年,他已经无法去当一个合格的丈夫,最起码在余生能够当一个合格的父亲。
所以,今日他才会将周嫣然叫来。
看着跪在床头温顺漂亮的周嫣然,昭和帝至今都记得与她初次相见时的那一刻,如春花绽放的少女穿着粉嫩的宫裙,头上戴着同色的绒花,站在冷风刺骨的秋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周嫣然,第一眼就相中了她的美貌。
只是那时他能感觉出来,她对他并无爱意,甚至连敷衍的演戏都不愿意;他虽说在蕊儿去世后为了气废后姜蔷开始变的风花雪月、纵欲无度,但也不是喜欢勉强女人承欢的男人。
所以,在看出她的不甘愿后,他也就没强迫她,只是将她一人放置在后宫中,任其自生自灭。
可是,过了没多久,有一天他在逛御花园的
时候再次碰见了她,只是这次遇见,彻底改变了周嫣然以后的人生。
他能够从这个美丽聪明的女人眼中看出她的别有所图,也能看出她对他的感情只有面对巍巍皇权的敬畏,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碰对了人。
自从蕊儿去世后,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变成了他手中的利用工具,对他来讲,这些女人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画着精致面皮的木桩,他临幸谁都无所谓;只要那些女人们够聪明,不要给他添麻烦,他就会给她们想要的生活。
可是天底下的女人好像天生都是情感动物,当她们在跟他的相处中渐渐的爱上他时,他就会下意识的排斥,因为他很清楚,她们想要的感情,他给不起。
所以,他不断地让自己流连在不同的女人身边,为的就是让这些女人不要轻易地爱上他;而后宫佳丽三千,这么多或聪慧敏锐、或知书达理、或娇俏迷人、或性情如火的美人中,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做到像周嫣然这么出色。
他们的关系,在很多人的眼中被看成是风流天子和绝色后妃的风流关系,可是只有他和周嫣然最清楚,他们二人的真正关系是一种很微妙的相互利用的关系。
他利用这个漂亮聪明的女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这个女人利用他天子的身份一步一步的从一个不起眼的美人变成宠冠六宫的宠妃;他们给了彼此想要的东西,同时还能互相维系着平衡,和睦的相处。
这种不需要付出感情的关系,对昭和帝来说,实在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本以为这个女人是不懂爱情的,毕竟当初她主动接触他,也只是想要利用他站到今天这个位置,直到现在,昭和帝才真正的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不懂爱情,而是她早就将自己的感情交付给
了别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他的儿子,如今的太子,赵凌。
昭和帝对周嫣然并没有爱,所以在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后,也没有多大的震惊,因为对他来讲,后宫中的女人根本就像是一盏盏漂亮的花瓶,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可是,他绝对不能允许一个女人毁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妃子。
昭和帝用浑浊的目光紧盯着看似温顺的周嫣然,目光如炬,声音沉哑:“嫣儿,你可有什么话想要对朕说?”
跪在地上的周嫣然听到昭和帝的这句话,下意识的就在袖下紧张的攥紧了手指,但脸色却是能保持神色不变。
“皇上,臣妾不知道皇上想听嫣儿说什么?当时在泰安宫,臣妾本以为皇上您……”
听周嫣然主动提起泰安宫发生的事,昭和帝立刻接过她的话,道,“当时在泰安宫,嫣儿是不是以为朕活不了了,将要死了?”
就算当初真的是这样想的,可是这个时候周嫣然也绝对不敢承认。
她赶紧叩拜着朝昭和帝行礼,道:“臣妾不敢,皇上是天龙天子,可万寿无疆。”
“呵呵呵!万寿无疆?这样的话是用来骗人的,只有昏君才会真正听信这样的话,嫣儿觉得,朕是昏君吗?”
周嫣然鬓角出现了微微的汗湿,“臣妾虽是后宫妇孺,但也知道,在皇上治理之下的大魏,百姓安居乐业,边陲安稳祥和,皇上是能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的明君,也是边陲将士忠心拱卫的圣主。”
“好一个圣主,朕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爱妃是如此能言善辩,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身上还这样的优势。只是嫣儿,朕固然喜欢聪慧的女子,但如果一个女人太聪明,朕反而会不喜了;你
可明白?”
周嫣然低垂着头,用细密的长睫遮住眼底的振动和慌乱;果然,她害怕的还是发生了,昭和帝真的是听闻了昨日的事才来找她的,以昭和帝的行事风格,今日她若是应付不过,恐怕就无法从泰安宫里活着出去了。
一滴冷汗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空气中的压抑似的,顺着周嫣然的鬓角‘滴答’一声坠在地上。
周嫣然不敢去擦拭,只能继续低垂着头,摆出一副温婉无害的模样。
“当日在泰安宫中,朕的确是性命垂危、奄奄一息,在将遗诏交给你时,也是抱着不可能再活下来的心思与你说话;只是嫣儿,你就没有好奇过吗?为什么朕不将遗诏早日交给他人,反而是在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刻,将其交给了你?”
周嫣然不敢妄言,朝着昭和帝又一行礼后,道:“臣妾洗耳恭听。”
“因为朕知道,你是真心的关心着朕的儿子,你对凌儿的关注度,几乎是超过了朕身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周嫣然脸色瞬间变得雪白,可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承认什么,不然,等待她的只会是万劫不复。
要知道,现在在昭和帝的心里,只有太子赵凌的位置,如果让他察觉到她对赵凌的心思,恐怕她就真的难再活下去了。
“皇上,臣妾不是很懂你话中的意思,臣妾是您的妃子,跟几位殿下熟悉也是情理之中,时常在底下与几位殿下碰上,也是仅有着点头打招呼的情分的。”
“真是只是打招呼的情分吗?嫣儿,朕虽说现在重病在身,但朕还是这一国之君,朕想要知道什么,只要派人去查,不出半天想知道的答案就会送到朕的面前。嫣儿你与凌儿的年龄相仿,与他虽不似李福清那般有着青梅竹马般的情谊
,可是据朕所知,你在当姑娘的时候,就已经跟凌儿相熟认识了。”
周嫣然听见昭和帝这样说,赶紧辩解道:“皇上,臣妾自幼生长在京城里,周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因为父亲母亲的关系,也算是见过不少京中的达官贵人,少女时期与几位殿下认识也是情理之中不是吗?难道,皇上你在怀疑臣妾什么?”
看着周嫣然一副蒙了冤情似是要哭的模样,昭和帝却是不为所动。
“爱妃觉得,朕应该怀疑你什么?嫣儿啊,朕从第一眼看见你时就知道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姑娘,这些年来你伺候在朕的身边,一直进退有度,算是颇合朕的心意;既然你能让朕对你青睐有加,想必也是了解朕的,你该清楚,朕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敢存了心思去妄动朕放在心上的人。”
“如今凌儿是太子,是大魏未来的国君,朕对他寄予厚望,朕不希望看到因为什么人而坏了凌儿的名声;你如今还小,应该不知道当年在朕的后宫里其实也发生过一件丑闻;朕的小九从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除了他三哥能够管束住他之外,有的时候就连是朕,都无法制住这个兔崽子。小兔崽子是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有一次趁着醉酒,居然调戏了朕最近颇为宠爱的一个美人,后来那美人跑到朕的面前哭诉,朕虽然心疼,可也很清楚该怎么取舍;最后,朕让那个不懂事的美人悄悄地消失了,至于那个闯了祸事的臭小子,则是被朕处罚,丢到了封地。”
说到这里,昭和帝目光幽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嫣然,继续道:“由此可见,在美人和儿子之间做出选择,朕永远都会选择朕的儿子;嫣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够明白朕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