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顿马丁在街头行驶,车内没人说话,李获月坐在副驾驶上,林年接替了开车的工作,单手按在方向盘上,车窗外一辆接一辆的车被他抛在后面,限速50公里以上80公里以下的路他开出了90的速度。
这意味着同行的40公里的车就像乌龟在街上慢慢爬,哑光铁灰的阿斯顿马丁就像一条误入了内陆的梭鱼,穿行在慢腾腾的淡水鱼群中,每每快速经过时都会搅起水浪,被超过的鱼群晕头转向的同时不住地吐着温文儒雅的泡泡,却看不清前面梭鱼的尾巴影儿。
副驾驶的李获月抱着手臂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林年开车不怎么说话,车里面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只有换挡和踩油门的引擎轰响。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陷入了这种死寂的氛围。
之前最后的那个话题没有得到一个答案,李获月并没有回答林年想知道的东西。她不想说,林年就没有追问,他觉得以后总会有合适的时间能弄清楚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起码就现在他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更重要的情报之上,也就是正统供出的尼伯龙根入口。
司马家的宗族长给出的信息很简单,他让林年带着李获月去一趟苹果园的地铁站点,到了站点后会有专人接送他们,进入尼伯龙根入口的方法也会悉数告知。同时提醒了林年正统对于这次契约很有诚意,希望在他们付出相对诚意的同时,林年这边也要拿出应有的态度。
王府井到苹果园全程大概25公里,不堵车的情况下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按照林年现在的车速应该能缩短到四十分钟左右。阿斯顿马丁的后备箱里龙吟剑匣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里面的新·七宗罪还没有机会按照校长室时的分配交到每一个人的手上,似乎林年现在也没有这个抽空的打算。
他也没有想到尼伯龙根的发现会这么顺利,如果没有正统的帮助可能还需要一个星期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摸到头绪,既然现在提前知道了进入的方法,他就得适当地考虑一下改变原本的策略了。
没错,林年准备单干了。
七宗罪原定的分配是担心各小组分兵之后遇见突发状态,但现在苏晓樯将大多小组都安排在了一起行动,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地铁上到处乱转,应该是没什么机会遇见龙王。与其现在通知其他人他这边的收获,不如尝试着自己去把问题给解决了。
和上一次火车站不同的是,现在他初步握住了十二作福音灵构的权柄,身边又有李获月助战,在不考虑保护闲杂人等的情况下,他和李获月都是属于可以用命去创造杀死龙王机会的疯子,两人彼此之间也绝不会因为对方的安危而露出破绽或者错过绝佳的机会。
E组分配的这两个家伙倒真的算是“天作之合”了,如果能再加一个路明非进来兜底,可能林年会对这次大地与山之王的突袭战更加有信心。
林年的手机铃声响了,在90时速下,他单手按住方向盘,摸出了手机瞟了一眼来电信息,接通后放在耳边,“说。”
“你确定?”不到片刻,副驾驶的李获月就看见持手机的林年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是怎么发现的?”
片刻后,李获月就见到了林年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脸色也有些怪异,最终还是恢复了平常,“我不太清楚这件事,可能是有心人的烟雾弹,但你们那边可以持续跟进一下,说不定就发现什么有用线索了。就这样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林年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置物箱上,李获月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残存半秒的通讯界面,上面的联系人是“路明非”。
林年专心开车,但也发现了李获月看自己手机屏幕的微小动作,于是还是决定说一说,“是路明非,他说他们那边发现了疑似龙王的情报。但途径很诡异,是一款还未发行,处在宣传期的电脑游戏。”
“电脑游戏?”李获月本没什么兴趣,但却也被这怪异的情报来源给弄得蹙眉。
林年沉吟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具体来说是一款国产单机游戏,名字叫《九重鬼域》,还在宣发阶段,目前来看只有概念图以及一些设定集,现在似乎在互联网上传播得很火,不少人都在试图抢到这个游戏的内测资格,官方说会在今天下午统一进行资格抽取,他问我有没有办法通过正统的关系拿到资格权。”
“一款游戏怎么会和龙王联系上。”李获月问。
“不大清楚,可能这款游戏里有龙形怪物作为关底BOSS吧,具体的情况我没有问,现在需要集中精力去处理现在手上可靠的线索,其他事情就暂时交给他们处理。”从林年的回答来看,也能清楚他对路明非提供的这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线索不报太大期望。
但出于负责和靠谱,林年还是多问了李获月一句,“正统有这方面的渠道么?”
“游戏公司的名字是什么?”李获月翻出自己的刷手机。
“花鸟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没听过。”李获月说,同时她也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帮你问了。”
“那你听过什么游戏公司,我换句话问,你打游戏吗?”握着方向盘的林年问。
他似乎想说一些无相关的话题,将之前两人之间不太愉快的话题冲散。
“不打游戏。”李获月说,“对游戏不感兴趣。”
李获月简单杀死了这个话题,于是车上继续恢复沉默,林年开着车,李获月抱着手转头看向窗外掠过的车流,两人无言,但却都在借着后视镜,亦或者车玻璃默然地看着对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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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灯笼罩着呛人的烟雾,百十来台纵横排开的电脑屏幕发出的斑斓五色的光在氤氲之中漫射,叫闹着盒饭十块钱一份的老板从过道来回走进走处,系着围裙端着泡面的网管小妹踏着小碎步一边叫嚷着一边从拥挤在一张椅子后面的未成年之间挤过去。
“泡面好了,15块钱。”网管小妹终于走到了角落的一台机子前,把泡面往桌上一放,擦了把汗水。
“哦哦,谢谢谢谢。”椅子上的路明非放下耳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摸出了两张十块钱的纸钞递过去,等网管小妹找了五块钱的零后才一边嘟哝北亰物价就是贵,一边把钱塞兜里,转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桌面上。
在电脑屏幕上待机的是一个暗色调的网页,黑色基调打底,点缀红色的线条的边框,有一种两三年前,07、08年QQ空间里盛传的杀人诅咒网页的感觉,都是些哗众取宠的东西,可耻的是路明非当初还信过,转载给林年分享被对方当了一段时间弱智。
闲来无事,路明非把键盘往前一推腾出个地儿,端起泡面放在面前,顺手又点开了电脑里待机网页上的一个已经播放到头提示着回滚重新播放的视频。
在套在脖子上音量放到最大的耳机里再度响起熟悉的喘息声音时,他顺手揭开了泡面的盖子,大片的水蒸气腾起到眼前,隔着那白雾氤氲中,电脑中播放的视频里,一个摇晃的第一人称视角出现了。
那似乎是一个人拿着一个手持DV在奔跑,DV切换到了夜间模式,拍摄出的画面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再加上拿着拍摄设备的人又在奔跑,视野就显得很抖,属于是专心致志去看,没一会儿就得吐的那种。
路明非属于是3D游戏玩多了,这种画面抖动对他来说只能算小儿科,所以同一个视频可以看十几遍无所谓,算上来这应该是他今天第十八次看这个视频了。他嗦了一口泡面,被呛到了,咳嗽几声的同时眯眼抬头继续看屏幕。
屏幕中,那个手持DV的男人在黑暗的环境中疯狂奔跑,耳机里响起的他的呼吸很急促,时不时还会吞口水导致紊乱的呼吸更加沉重,光是去听这种呼吸的节奏就能让看视频的人感受到生理上的不适,同时心肺仿佛受到了共感一样同步加速。
奔跑的男人时不时晃动视角看向周围和身后,伴随着拍摄者沉重的喘息声,从环境来看像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站,满地的报纸垃圾,地面发潮弥漫着色差和裂痕,意义不明的涂鸦和污垢在经过的墙壁上随处可见,从斑驳的灰尘里只有偶尔才能见到几片白色的瓷砖。
不难看出男人似乎是在这处废弃的地铁中逃避着什么,高频率地将那台DV朝向自己背后,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但DV的拍摄中只能见到一片绿光中月台深处令人不安的漆黑。但饶是这样,男人也丝毫放不下自己的惊恐,那种快要哭出来的崩溃感以及歇斯底里的恐惧让人无比信服,在那漆黑之中的确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旦被追上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这样的奔跑持续了足足有五分钟,没有任何的跳脸杀,以及任何怪物的实体出现。
在视频播放快到结尾的时候,路明非暂停了嗦面,然后盯住了屏幕。
在屏幕中,男人的速度降了下来,似乎是持续的奔跑让他
的体力告罄了,肾上腺素的分泌也无法阻止肌肉的酸痛,他贴着墙壁一步一拐地向前走,同时还时不时拿着DV去对准那废弃地铁站中的【安全出口】指示牌,看样子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他顺着指示牌一路向前进,而路上的指示牌也开始越来越多了起来,从十五米能见到一个,到十米一个,再到五米一个,最后几乎是半米一个。密集到令人心慌的绿色指示牌不要钱似地贴在墙壁上,仿佛设计隧道的人格外担心进入的乘客丢失。
指示牌带着男人来到了北亰地铁中换站时需要经过的步行隧道口,他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隧道里面,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终于走出隧道,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向下自动扶梯。
昏暗的废弃地铁中几乎没有光源,但自动扶梯却是通着电正常运行的,发出着微小的机械运转的杂音,在死寂的空间中显得那么和谐。
他快速地走到了扶梯上开始向着身后拍摄,好像还在担心背后的什么东西追过来。
直到扶梯运转过半,那最开始上扶梯的地方都没有东西钻出来,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屏幕外大多看视频的人也莫名松了口气的时候,DV视角转到了扶梯的影,一个正在活动着的怪异的女人背影。
那是一个在不断甩手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类似病号服的衣服,她完全背对着扶梯上手持DV的男人,双手合拢到胸前又甩到身体两侧,双脚随着手臂的甩动,垫起又落下,脑袋也十分欢快地随着节奏左右摇摆着。
废弃的电梯,紧闭的阈限空间,令人不安的呼吸,心无旁骛欢乐摇摆着的女人背影。
漆黑的自动扶梯运转着,但视频里男人却很明显在颤抖崩溃的颤抖,他不断地向后挪脚步,但挪动的速度远远不及扶梯送他到
到最后男人还是彻底崩溃了,丢下了DV在恐惧的咆哮中逃了。
由于拍摄的工具被丢掉了,那台DV摔在了自动扶梯上视角朝着正前方,被扶梯带着一点点地向下移动,直到移动到防护挡板,在阶梯和挡板之间的缝隙中不断滚动着,在那旋转的绿色画面中,本该拍摄到自动扶梯出口处跳舞女人的景象却是依旧空洞废弃的一处月台,什么人影都没有。
男人恐惧的咆哮和脚步逐渐消失了,画面里只能听见自动扶梯运行的声音。
电脑屏幕前的路明非却是早有准备地停止了吃面的动作,把头往后微微一仰眯着眼睛去看屏幕。
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忽然响起了一道呼啸的风声,随后巨大的撞击声响起。一张被七孔流血的男人的脸骤然摔在了DV的镜头前,脖颈歪曲刺出几节颈椎骨,流出了腥浓的漆黑液体。DV安静地拍摄着男人的尸体不断因为自动扶梯的运转,在挡板前滚动颤抖着。
不难猜出这就是之前手持DV的人,他从自动扶梯的高处落了下来直接砸死在了扶梯最下方的挡板上,脑浆迸裂,鲜血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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